Chapter 6 戏中人

现在Tian老师在学校的受欢迎程度，连Jiu都有些暗暗吃醋了，每次去学校接Tian的时候，孩子们都会把Tian围得水泄不通，Jiu根本没有挨近的机会，这天也不例外。

“Tian老师！你再给我们讲讲白素贞的故事吧！所以最后他们怎么样了？”

白蛇传是Tian最喜欢的故事，现在也成了孩子们口中离不开的话题。在孩子眼中，他们的Tian老师口中仿佛有说不完的中国故事，每一个都深得他们喜欢，白素贞也是。

“这样吧……”Tian突然想起之前给Mei和Fu表演皮影戏的时候，故事的讲述总是不如实际的呈现来得直接，不如通过这种方式给孩子们看看。可是眼下似乎没有制作皮影的纸张和蜡烛，想让那么多孩子们都坐在同一间小屋里也比较困难，不如……

“下次我们一起搭一个戏台，演白蛇传怎么样？这样你们就更清楚这个故事了。”

“好耶！好耶！”孩子们拍掌欢呼之际，突然有个孩子大呼小叫道：“Tian老师演白素贞，Jiu哥哥演许仙怎么样？”

“哦咦~”孩子们起哄般齐刷刷看向默不作声在前面等Tian的Jiu，Jiu愣了愣，冷峻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好了，会的会的，大家散了吧~”Tian以为Jiu害羞了，就先答应下孩子们，让他们先回家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有些沉默，还是Jiu先开了口缓解尴尬：“刚才……你为什么答应他们？”

“我想给孩子们看戏，眼下条件不允许看电影，但我们可以亲自扮演啊。”Tian兴高采烈地幻想着戏台上白素贞的模样，那是他自儿时起就印刻下的记忆。如今看到Jiu这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他倒有些不确定了：“你……不想和我一起演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Jiu有些不知该怎么说，“我没听过戏，不会演戏……也从来没有上过戏台。”

在他曾经的世界里，听戏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他何尝不想带着弟弟妹妹去见识一下，只可惜那时努力活着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机会。皮影戏那种幕后工作他尚且还能帮到Tian，但要说亲自上戏台去演，他没有经验，又记不住台词，一定会给Tian带来麻烦的。

Tian听出了他话里的黯然，轻轻握住他的手鼓励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上次我们就配合得很好啊，我相信这次也是。”

“况且，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许仙。”

或许是真的被说服，又或许是最后一句话太让人心动，Jiu答应了Tian会和他一起完成这次同台表演。他知道白素贞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他愿意倾尽所有完成他的愿望。在他心里，也没有人比Tian更适合演白素贞。

为了完成Tian和孩子们的约定，校长带着全村人一起搭建了戏台，孩子们奔走相告，四处找人借布料、颜料和道具，拼拼凑凑了好久，总算把这场戏需要的所有东西备齐了。为了感谢邻居们的帮忙，Tian和孩子们邀请了全村人一起看戏，场面瞬间热闹了起来。

夜幕来临，乡村学校前的空地上早已人满为患，座无虚席，大家围着小小的一方木台翘首以盼着。戏台虽有些简陋，可在点点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温馨。眼下战争时期，能有这样一方小小戏台，已然是最大的幸福。

突然，白色幕布缓缓落下，布景是一张水墨山水图，在灯光的照映更加朦胧。随即一阵拨浪鼓的急促声，宣告着戏的开始。

孩子们搬来一座木头搭的矮桥，身穿戏袍的Jiu率先出场，背着书筐，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桥边。幕布后一个孩子的旁白声响起：“从前，有一个名叫许仙的书生，生活清贫，却温润善良，一天在断桥边乘船，他遇到了一位神秘的姑娘。”

随着一阵欢呼声，Tian扮演的白素贞缓缓从幕布后走出，神色羞赧，粉面含春，走到Jiu的面前。因条件简陋，Tian的戏服仅仅是一条白色被单，照着身量裁剪过后倒十分合适，走起路来还可以看见脚下的裙摆，头上别着一根雕好的木发簪，这一身的装扮，就像他小时候一样。

现在，不用担心秘密被发现，不用承受母亲的责罚，不用小心翼翼压抑着自己的天性，他终于可以做一回自己，做一回他梦想中的白素贞了。

不得不说，Tian一出场，整个的神情仪态、一颦一笑，都像极了白素贞，水袖拂面，薄唇微启，把Jiu和台下看客都看得一愣。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女性角色，也能被一个男人扮演得那么好，仿佛他生来注定就是要成为她的。

Tian看到Jiu直直看着自己的样子，觉得他可爱极了。他的体格配上这布帽布衫显得高大硬朗，这一版的许仙不像是书生，倒像是一介武生了。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两三个孩子把纸做的道具船搬上来做背景，船慢慢移动，两人也慢慢坐着，走到了另一边，就当作是靠岸了。

“小生姓许名仙，请问姑娘尊姓大名？”趁Tian离开时，Jiu一把拉住他，“许仙”在这时鼓起勇气问起那个让他心动的姑娘的名字。

“小女子名为白素贞。”Tian低着头回答道，内敛而不失温柔。

“路上雨大，姑娘把伞带上吧。”Jiu轻轻把伞递过去，伞微微倾斜，偏向着自己喜欢的人。

“多谢公子。”Tian接过伞柄，转身消失在幕布后面。

孩子又起身报幕：“白素贞和许仙在桥头一见钟情，可是许仙却并不知道白素贞是千年修炼成人形的蛇妖，但是他们已经爱上了对方，并结下海誓山盟，结发为夫妻。”

下一场换上了红布衬景，Jiu换上一身红色马褂，拿起红绣花一边的绸带，而另一边紧紧藏在幕布后，Tian牵起绣花，和Jiu一起登台。

Tian换上了一身红色布袍，头上盖着孩子们做的新娘盖头，走路有些不稳，Jiu便缓缓牵着他，走到戏台中央，行拜堂之礼。

礼成过后，Jiu掀起Tian的盖头，额头相抵，轻声说道：“你终于是我的娘子了。”

这一刻让Jiu有些贪恋，仿佛在借着这场戏，说出自己的爱意和心声。

“如果，我是说如果……”另一边的“白素贞”有些拘谨，“如果我的本来面目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你还会爱我吗？”

“没有如果，我保证。”Jiu亲吻爱人的额头，仿佛盖上了许仙爱的契约。

转场一黑，一方黑布落下遮住舞台大半，旁白声渐起：“白素贞和许仙过上了一段安宁快乐的生活，生下了一个孩子名叫许仕林。但是好景不长，一个名叫法海的和尚从中作梗，以除妖之名将白素贞关在了雷峰塔之下，许仙再也不能和她见面。”

Jiu带着一身“伤痕”，跪在幕布前，轻轻抚摸着，那看不见的幕布后，是他那在雷峰塔里的爱人。Tian在幕布后，也同样抚摸着光影里Jiu的轮廓。

“对不起，我是妖，是世人眼中的异类，我欺骗了你……但是爱上你，我不后悔。”Tian轻声对Jiu说着，想到了自己之前的处境，因为断袖这一秘密，他又何尝不是像白素贞一样被他人看作是异类，饱受煎熬与折磨。可是他也选择了勇敢去爱，哪怕飞蛾扑火，稍纵即逝，他也不后悔。“你要好好活下去……”

“娘子，我爱的是你。不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心意。”Jiu在这一刻是真真切切地入戏了，他想到了之前和Tian分开的那段时日，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戏中雷峰塔分别那样的撕心裂肺。如果相爱不能相守，如果感情为世人所不容，那这人间还有什么值得他留在这里。“我会一直等下去，一直守在这里，等你回来。”

台下的孩子和乡民看得屏气凝神，泪眼朦胧，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等待着奇迹出现。

一瞬间，道具组的孩子们把所有纸灯点亮，布景回到了最初相遇的断桥边：“最后，上天被他们的夫妻情谊感动，白素贞重获自由，回到了爱人身边，过上了和从前一样幸福的生活。”

还是一身白衣，还是从前的模样，Tian跑到Jiu面前，扑进他的怀中，这一刻，白素贞和许仙彼此都等了好久。Jiu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爱人，在眉间虔诚落下一吻。

“哇哦！”孩子们为戏里的结局高兴，在一阵阵欢呼声中，戏也结束了。

与中国民间传说不同，最后的结局Tian做了改编，就像他之前在皮影戏中讲的那样，他始终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真爱会战胜一切。原版的结局过于伤感，他不希望相爱的人努力抗争之后还是惨淡收场，至少给孩子们心里留个念想，留个希望。

“你演得真好！”第一次登台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下台后Tian激动地紧紧抱住了Jiu，“我还想着，下次再给孩子们演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戏呢，你一定没问题……唔！”

毫无防备落入一个怀抱。Jiu紧紧搂住Tian，现在戏台落幕，台下人散去，在灯火阑珊之际，他再也控制不住，悄悄吻了他，和他在台下一角的昏暗里缠绵。“Tian，我其实也不是在演，刚才那些，也是我的真心话。”吻毕，Jiu轻轻在他耳边说着，向他吐露着自己等待拥吻爱人的这一刻等了多久。“我喜欢这个故事，Tian，我觉得之前你说的对，我们应该往好的方向想，真爱可以战胜一切。”

“说到这，我要谢谢你，Jiu。”Tian靠在Jiu的肩头，好似把自己托付给他：“我曾说过，艺术来自民间，故事是改编来的。因为有你在，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现在我们可以过上由自己掌控的生活，或许这才是白蛇传该有的结局，而我也很庆幸我的生活恰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