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李郅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连妙菡离开了都没有察觉到。

只有成婚，才能救萨摩。

李郅不曾想过，自己竟会落入这样一个绝望的境地。

萨摩的心思，他心知肚明。若是知道他已成婚，萨摩一定会心灰意冷地离开。

从此，此生不再相见。

想至此处，李郅心痛不已。

他要的，不过是和萨摩一起安然度过余生，为什么竟如此坎坷，莫非这段感情，

真的不为天下所容吗？看着面无血色，嘴唇泛白的萨摩，李郅的内心饱受着煎熬。

自从认识萨摩，自己带给他的伤害是远远多于快乐的。

他那本就不算健康的身体，更是一落千丈，以至于现在连维持生命都成了奢望。

若是离开自己，萨摩会不会活得开心一些呢。

就像自己初遇他的那时候，笑得灿烂如花，每天都快乐地像个孩子。

或许，放开手，让他走，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萨摩，我说过，一定要救回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李郅低头，轻吻萨摩微凉的额头，心中微痛。

只是，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对不起，我终是无法许你余生了。

“三炮，你在这儿干嘛呢？”

“双叶啊，你可回来了！”

“老大啊，自从进去看了萨摩，就一直没出来，连点声音都没有，我心里都有些

发毛了……”

“萨摩的情况又不好了？”

“哎，萨摩怕是不好了……大夫说他没有多少日子了……”

三炮心里也是难过不已，话也说不下去了。

双叶不禁一怔，她知道萨摩的身体极是不好，却也没想过会恶化地这样快。

“怎么回事？萨摩的情况我知道，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老大进宫面圣，被罚跪于大殿外。萨摩知道以后，说什么也要进宫去见皇上，

我怎么拦都拦不住。结果……听说萨摩在偏殿吐血不止，直接昏了过去，被老大

带回来了之后，大夫一看，就说……就说他时日无多了……”

双叶心中一颤，完了，她最担心的一幕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双叶不用想也知道，当今皇上一向不会心软，对萨摩说的话定是字字诛心，让他

生无可恋。

“刚刚孙尚书的女儿还来见了老大，不知两人说了什么，老大的脸色及其难看。

后来她还去看了萨摩，过了一会才出来。可是自始至终，老大都在里面没一丝动

静……”

“那……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听三炮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双叶心里也没了底，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而生。

“这……”

三炮有些犹豫，就在这当口儿，双叶已经轻轻推开了门，悄悄走了进去。

李郅却仿若没有看到他们二人一般，只是抱着萨摩，面上看不出悲喜，却是安静

地让人有些心慌。

“老大……萨摩他，怎么样了？”

双叶试探着问了一句，屋内却是一片寂静。

每一分每一秒，对这屋内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三炮，有件事，我想拜托给你。”

李郅毫无征兆地开口，却没有回答双叶的问题，而是直接望向了三炮。

三炮一下子有些愣，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老大，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那我

必定在所不辞。”

李郅长叹一口气，似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下定决心。

“三炮，等萨摩好了，你护他回伽蓝吧……”

“回伽蓝啊，好啊……”

三炮总觉得李郅的语气怪怪的，却又一时察觉不到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只得先应

承下来。

可是心明眼亮的双叶却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

“老大，你一直说要带着萨摩回伽蓝看看，为什么现在要让三炮带他回去？”双叶的一针见血，终让李郅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我何尝不想带他回去，可是我更想让他活着啊……”

“你是不是答应了孙妙菡什么条件了？”

这下轮到李郅发愣了，“双叶，你怎会知道她的名字？”

“今日我去找紫苏，正是为了此事。你忘了，紫苏的父亲上官大人与孙尚书可是

老相识，她们自然是熟络的……”

对了，自己怎么忘了，还有紫苏呢！紫苏与妙菡相识，那以紫苏和自己以及萨摩

的交情，一定能帮自己的！

“双叶，紫苏今日，可说了什么？”

李郅终是在绝望的黑暗中见了一丝光亮，声音也不再死气沉沉了。

“紫苏自然明白你的心意，但也只能尽力一试。只是老大，你还没有告诉我，那

妙菡小姐，到底向你提了什么条件？”

听到此处，李郅的心情再一次沉重起来。

“妙菡与我说，萨摩如今命悬一线，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为今之计，只有找到一

株天山雪莲，方可令萨摩起死回生。”

“那天山雪莲极为珍贵，这么短的时间想要找到怕不是一件易事。”

李郅闭上眼睛，语气平淡却掩盖不住浓浓哀伤。

“妙菡说，孙府中有一株完好的天山雪莲，只是那是孙尚书为她备的嫁妆……”

“难道说……”

李郅悠悠转过头，对着双叶无奈地一笑。

“双叶，你果然聪慧过人，什么都瞒不过你。没错，只有我与妙菡成婚，才能救

了萨摩。而且要尽快，萨摩他等不了太久了……”

双叶努力保持着冷静，但眼神中还是流露出震惊之情。

“老大，你……答应了？”

“她给了我三天的期限，等我答复。”“……”

双叶还想说什么，但当她看到李郅眼底那深深的哀伤，看到他怀中一息尚存的萨

摩，心中突然涌起的酸楚之情让她如鲠在喉，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此时的屋内，静得令人发慌，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可是，老大，你已经决定了，要为了萨摩的性命，放弃他，是不是……”

“他是我今生所爱，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即便救了他的性命，却让他的余生都孤身一人，

又回到过去那种无依无靠的生活中去了……”

“双叶，我为今所愿，唯有萨摩安好无恙。即便……即便日后再不得相见，让我

知道他还活在这世上，我便安心了……”

“没有你，萨摩怎会安好无恙……你可知道，他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命啊！”

“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的苦衷的。若今日躺在这里生死未卜的是我，他也一定

会作此抉择的。即使……即使他恨我一辈子，我也认了……”

“老大……”

李郅的万念俱灰，让双叶差点忍不住落泪，曾痛失至爱的她实在不忍看这对有情

人落得如此凄凉的境地。

“老大，你也莫要如此灰心，不是，还有紫苏吗。咱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风

风雨雨，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为了萨摩，你得提起精神来！”

双叶的眼中晶光闪闪，却给了李郅一丝希望。

他不禁忆起当年那个夜晚，萨摩笑着对他说过的那句令他一直铭记于心的话。

“有你，有他们，我们什么仗是打不赢的！”

萨摩当时自信满满的样子，至今在他的记忆中熠熠发光。

那似乎是他印象中萨摩最后一次，如此无忧无虑，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老大，不就是一株天山雪莲嘛，何必非去求那妙菡，还搭上你自己。我派弟兄

们去找便是了嘛！”一直默不开口的三炮终于憋不住了，他不想去思考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想尽

自己所能救萨摩，仅此而已。

“三炮，谢谢你。只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啊……”

三炮还想说什么，却被双叶抢了先。

“三炮，你若真想赶快让萨摩好起来，就快去把紫苏叫来，或许此事还有转圜的

余地。”

一听说去找紫苏，三炮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脚步极快地去了。

看着三炮匆匆离去的背影，双叶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自己刚刚的话，不过是为了宽李郅的心，究竟结果如何，双叶心里却是没有半分

把握的。

而她更加担心的，是萨摩那已经进入倒计时的生命。

“咳咳……”

李郅感觉到怀中人微微的颤抖，心头一惊，他现在最怕萨摩咳嗽不止，若是再咳

出血来，他的生命就危在旦夕了。

“萨摩，醒了？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李郅轻轻摇了摇萨摩的身子，想让他清醒过来。

萨摩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眼神迷离，神志似乎有些恍惚。

李郅并不确定萨摩有没有看到他，可萨摩一开口，却让他心酸不已。

“承邺……你得陪我回伽蓝……我想家了……”

“好。你乖乖听话，养好身体，我便带你走……”

“嗯……”

“我想再睡一会……”

话音刚落，萨摩便没了声音。李郅既无奈又心疼，萨摩的状况，越发得不好了。

李郅轻轻将昏睡的萨摩放平躺好，就坐在床边看着他，不舍得离开一步。“老大，萨摩的心意，你懂了吧。若你为了救他而离开他，那纵使用再多的天山

雪莲，怕也医不好他的心病了。”

李郅微微颔首，虽对萨摩毫无起色的状况依旧深深担忧，心中却是有些释然了。

“我懂了。不管在哪里，只要我陪着他，他才不会害怕，才会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