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离申时还有半刻钟，你让俩人坐下一起吃

范愉“这是在雅间，没人看得到，不会有人说你们没规矩的，坐下吃。”

庆国以武立国，从前民风开放，无论男女皆会骑马，如今富强了，尚武之风尚存，但士族之间早向文化底蕴丰厚的北齐看齐，就说这雅间吧，挂画听琴品茶，可谓雅致。

京都城文风极盛，学北齐重文是件好事，但也有两个词一个叫邯郸学步一个叫过犹不及，不是穿身素色扑点香粉脑袋簪朵花，手上再拿一把扇子就叫有文化有风骨了。

琴音乍断，你凝神运功听着外头的动静，功夫不太到家声音过于杂乱，也没有分辨出什么有效信息。

“小姐，外边是二皇子来了，二殿下喜欢与民同乐，凡出行必会清街，川福楼的老板曾是二殿下的门客之一，我们得离开了。”

果然是监察院出来的人，耳力好知道的也多

范愉“不急，喝完这盏茶再说。”

不一会就有人蹭蹭上楼“里面可是范小姐。”

范愉“正是，有何事啊？”

你放下茶盏，听声音还是那天那个小二。

“今日不巧二皇子殿下临时起意把这里给包了，本来是要把人都清走的，听闻范小姐画技高超，想请小姐下去坐坐。”

你打开门

范愉“带路吧。”

这一别也有两年半了吧，当初阿迟脸上缠着麻布，就算现在在你面前你也不能马上认出，听闻二皇子喜文，可别学了那烂糟文人的浮夸之风。

在京都见一面也是很不容易，李承泽觉得，送个信不容易，见个面还得打哑谜装第一次见。

范愉“见过二殿下。”

你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并未抬头只瞧得见一片青色的衣裳。

李承泽“早闻范小姐妙手丹青，今日初见竟像是打哪见过似的。”

在京都见到小鱼儿，李承泽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受。

范愉这才敢抬头，少年的声音褪去童稚，低沉了许多，人也似吃了仙丹似的，从前比你高不了几分了，现在你要抬头看了，那双眼你是认识的

“范愉殿下好生风趣，小女此前从未见过殿下。”

两人都与澹洲时不一样了，李承泽这才发现这范愉装起乖来也是绝无仅有的斯文。

李承泽“本王素来喜欢藏画，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得范小姐一幅素描，每每去御书房才能窥得真迹，今日也算有缘不知小王是否有幸能得小姐亲自作画。”

范愉“二殿下谬赞，犀萝去府里取我的画箱来。”

李承泽“范小姐，我们里边坐。”

在谢必安和夏珀未驱散闲人前，画风一切正常。

范愉“未曾想二殿下是如此风雅之人，此画出自前朝名士....”

李承泽“范小姐果然博闻，对画的鉴赏果然独到......”

驱散后，俩人卸下架子。

李承泽“你怎么跑京都来了？”

范愉“你居然真的是皇子？”

俩人几乎同时发问，

范愉“我那不是生计所迫嘛，本来想卖画赚几个钱，不过现在也不错，我已经在内廷日报做事了。”

李承泽“早在澹洲时，我便知道以你之才在京都一定会闹出点名堂，只是没想到阵仗如此大，全京城都知道你的名字了。。”

范愉“你也不赖呀，皇子诶，我才到京都就听说了，我们这位二殿下文采斐然又德行出众礼贤下士。”

你突然收住声音

范愉“我知道做儿子最难就是在皇家，我这话有些僭越，我视殿下为好友，若是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中毒救命之类的我义不容辞。”

做儿子最难就是在皇家，李承泽没想到范愉通透至此，座下门客三千，没几个像范愉这样既明白又赤诚的。

李承泽“外人看皇子要风得风 ，好像什么都有了，我自己知道过的那是什么日子。”

李承泽觉得很可笑就，每一天都像在蒙眼走绳，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不知道谁什么时候出手，更不知道什么能走完。在京都在皇城，朋友和自由这两个词太奢侈。

李承泽“你拿我当朋友，我很开心的。”

这的确太奢侈了，皇宫是个怪圈，越靠近越疯魔，整个李家的人都是疯子，可是她是小鱼儿啊，京都的污糟怎么能让她看见。

是啊，如果他是那个得意的二皇子，你怎么会在澹洲捡到他，自古皇家夺嫡充斥腥风血雨，内廷日报的消息路子大部分来自监察院，你知道陛下极其看重二皇子，前年就封了王，和太子一样不在皇宫住，每次封赏的份额甚至盖过太子，这样的圣恩之下，就算你说不想夺嫡，太子能放过你吗？就算太子仁厚，还有皇后，还有上上下下东宫做事的官员，他们能不为太子筹谋？

这不难理解陛下为什么会这么做，皇家无情义，数不清的史料记载过太子与皇帝争权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太子和皇帝是天生的敌人，为防太子权势过大，皇帝往往会扶持几个皇子或者权臣，挑动儿子之间的争斗，一来权力能牢牢的把握在自己手中，二来还可以磨练储君。

和读史不一样，活生生的人就在你面前站着呢，多少人的骨枯黄土也只在史书留下几个词，这样的权力争斗就在你身边，在范府安逸太久了，忘记了争权夺利是要流血牺牲的。

范愉“以前说，嫌京都闷可以回澹洲玩啊，真是太奢侈了。”现在自己也没那么容易回澹洲了。

李承泽“那你在京都想要什么？或许我能帮你。”

范愉“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来京都就是想要自由，我出生不正族谱无名，若不争一些名利只怕盲婚哑嫁草草了此一生，但我来京都瞧这些贵女也没有什么自由，身份高贵如长公主，掌内库财权，这半生也没出宫门几步。”

这话大胆而又自负还有些可笑

李承泽“我帮不了你这个。”

自己都没有的东西，如何给的了别人。

范愉“不需要你的帮助，二殿下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才算我当初的天下唯二的还魂丹没浪费。”

李承泽神色微敛认真点头

李承泽“我尽力，不过你要小心，素描画在京都颇受争议，如今朝堂正是古文派与今文派大战的沙场。”从来没有人说过把他当朋友，生在皇家连骨肉兄弟都可以是死敌，更没有人说过什么都不要，只希望他好好活着。

范愉“这与我的画有何关系？”

李承泽“文学改良旷日持久牵连甚广啊，自古书画不分家，早在你作素描之前变法维新便已经开始，你颇得陛下青眼，算是给今文派添了一把火，这几日两派打的火热，虽今文当道，但古文派多数在朝中扎根多年难以撼动，潘大学士便是其中之一，怕是不会给你什么好脸。内报也有今文派的人，他们有什么动作你不要掺和。”

你了然，陛下这哪是给你一个近水楼台学画的机会，两党相争才能互相牵制，你就是是个点火装置，咱们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真是难以琢磨，让你学画还选了这么一号复杂的人物。

范愉“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更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