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相思两地

（十三）

再次醒来时，她躺在床上，汤姆还在她身边。

她的脑子已经没有那么痛苦了，可是还是有一阵阵疼冲击着她。她苍白着脸，问他怎么回来了。

汤姆解释说她之前呼唤了他，他给她的项链发生了作用，他听到了，就来了。

她勉强坐起来，汤姆扶着她让她靠在他身上。她慢慢回想着，脑袋还是一阵阵疼。她想，可能是她醒来时曾在痛苦之下无意识地呼唤了他吧……

“汤姆，我这是怎么了？”她之前哭得眼睛红红的，一张脸惨白，仿佛一夜之间消瘦了很多，说话时气若游丝，好像命不久矣。

“我不知道，母亲……”汤姆看起来也很痛苦，他紧紧皱着眉。

汤姆揽着她，沉默半晌，又慢慢地对她说：“……母亲，我想可能是我拖累了你。”

她发出疑惑的嗯声。

“我在学校总是被人针对，我也结下不少仇人……我想，”说着说着，他满含痛苦的黑眸竟然流下了一行泪水，“母亲，可能是他们为了对付我，才来这样折磨你……”

泪打在她脸上。

她深藏的怀疑被汤姆的泪水打消了一些。

或许，真的是有人为了报复汤姆，而来在睡梦里针对她……她之前所看到的，都是一场梦罢了……

她越是回想，越发现之前的场景模糊不清，甚至一些细节都记不起来了……真是一场梦吧……

她把怀疑藏入心底最深处，她此时是相信他的。

汤姆怎么会伤害她呢？他怎么会带着她杀人呢？他是绝不会这样做的，他一直都是一个好孩子啊……

汤姆只能从她的表情知道，她相信了他。他向来无法摄魂取念她。这一点，从他刚开始学会摄魂取念，对所有人都试过之后，就知道了。母亲是一个神秘的人，他已经发现了。她向来看似只是个普通的麻瓜，可是只目前来看，就能发现她被岁月眷顾，无法被摄魂取念，这两点已经足够惊人。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她的特殊。

他给她留下一瓶药水，“虽然可能效果不大，但是母亲你还是每天喝一些吧”，然后就离开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母亲既然已经不怀疑这件事了，他就要去做他自己的事了。

深夜无人时，汤姆把玩着一个手镯。深绿色剔透美丽，银蛇纠缠在其间，朦胧的月光照得它更加神秘诱人。他闭上了眼，表情有种诡异的虔诚平静。

他进入了其中。

也是夜。普通破旧的房屋，胡乱涂鸦的墙壁，他穿墙进入。微亮的床头灯照亮了房间一角，一个容貌美丽、身形柔弱的女人正坐在床上，轻轻拍着缩在被子里的小人，哄他睡觉。透明的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起来温柔的家庭妇女哄孩子的话可一点不符合她的气质：

“话说那秦始皇，嘿，真厉害，统一六国，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封建王朝。不过汤米你不知道，封建王朝是什么吧？听我给你讲，那就是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

她滔滔不绝，浑然没发现自己拍的小孩早已入睡，倒是越讲越兴奋，努力复述回忆自己学过的中国历史。半晌低头一看，小汤姆早已睡着了，不由得讪讪一笑，给他盖好被子。她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困意，依靠着床头，看着小灯，发起呆来。过一会儿，忍不住自言自语：“哎，我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汤姆站在黑暗里，看着她被床头灯照得朦胧的温柔的脸庞，一些痴迷从他眼中渗透出来。

这是她关于汤姆十一岁之前的所有记忆。她将在从最开始决定收养小汤姆到汤姆去霍格沃茨这段记忆里不断重复。可是这是十一年的记忆，太过漫长，她一时是发现不了的，直到这次记忆结束再次回到开始，她才会发现这是个循环。那时，才是真正的噩梦。

汤姆一动不动地站着，看她又坐了一会儿，最后关上灯躺下睡觉，才缓缓走了过去。他透明的手隔空抚摸她乌黑的头发、漂亮的脸蛋，她闭着眼睛安详自在地睡着了，绝不知道曾有一个透明的人这样认真地描摹她的眉眼。

“……母亲……”仿佛叹息的低唤消散在静谧中。

他睁开了眼睛，松开之前紧紧握住的手镯，他仔细地端详它。过了一会儿，他又把它收了回去。

（十四）

她一个人养病，虽然这病莫名其妙的。

夜间在窗户那里看月亮时，不可难免地想到汤姆。

他如今在哪里呢？他过得好不好？他还安全吗？

做坏事总是两败俱伤，他想当大魔王，肯定会不断招惹很多人。他会不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受伤？

……他会不会想她？

孩子一天大似一天了，他渐渐远离了她。小时候她守着他，上霍格沃茨之后，他每年回家两次，如今毕业了，他更是不怎么回家了。最近一次，竟然还是因为她莫名其妙的生病。她又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上次他回来，陪了她一上午，她午饭都没来的及做，他就离开了。他好像又长高了。

她想着原著，汤姆毕业后，似乎在收集够几个魂器之后，他就会去满世界游荡学习黑魔法。一学就是十年。再回来时，他就已经是面部变形到认不出，再次申请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课老师。

目前来看，他是不会改变了。他要出去十年啊……

她叹口气，愁眉不展。

清冷的月光照着她孤零零一个人，有些凉意。

她的思念源源不断传入脖颈上安静的银项链，传达到另一个人心里。

今晚的月亮，真是明亮。

今年是1945年啊。她想着这个祖国历史上特殊的日子，一种身处历史的莫名晦涩感觉涌入心头。我亲爱的祖国啊，恭喜你，获得了胜利。

这些年她孤身漂泊异国他乡，和一个孩子相依为命，对祖国的遭遇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平日里都是把对祖国的忧心深深埋入心底，只有有时夜晚看月时不免想到一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好不容易到了这一年，她心里实在轻松一些。现在离49年还有四年，她怀着一种真诚的憧憬，希望能亲眼看到那个伟人对人民，对全世界宣布，中国从此站起来了。

……或许到时候她可以拜托汤姆移形换影带她去天安门？

如果那时候能联系到汤姆的话。

……想想汤姆也不会那么没良心，一出门就不见踪影十年吧，肯定会给她留什么联系方式的吧？巫师神通广大，汤姆更是巫师中的巫师，一定有能千里联系的方式的。

入秋了，一片萧瑟时，汤姆回来了。他穿得一身黑，看起来有点冷淡，对上她还是比较温和的。衣服看起来和上次去穿的是同一件，她一下子就想到孩子是不是没钱了。正要问时，被一眼看穿想法的汤姆直接截断了：“母亲，我不是没钱了，只是喜欢你给我的衣服。”

她讪讪一笑。

他回来，又是要和她告别。他告诉她，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那是一段时间吗？那是十年！她心里忿忿，本就是不善于掩饰的人，于是面上也带出了一些气愤。“……我知道了。”她说的平淡，可是汤姆已经知道了她的不满。

汤姆叹气，向她道歉：“对不起，母亲。我并非想要总是这样远离你，可是我需要去游学。霍格沃茨校长之前告诉我，我资历太浅年龄较小，不能担任黑魔法防御课老师。因此我想去游学，增加一些我的经验。”

都是借口，知道原著的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可是她又做什么呢？她也只能这样甘心被他骗骗，她不可能拦着他不让他去。

她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一步步走上那条暗无天日的不归路。他是一个野心家，远超常人，她作为庸俗中的庸俗人，拦不住，也不想拦了。只是杀戮、血腥、悲剧，最终会让他万劫不复，到时他会甘心接受这样苦果吗？

她看着黑色大衣包裹着瘦高身躯的一双漆黑眼眸的孩子，不免想到最终的伏地魔。在电影里，他是灰飞烟灭；在原著里，他是“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死去”。他那么怕且恨死亡的人，他真的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她不想也无力再阻拦他，也不可能去阻拦未来他的死敌——哈利波特一伙人。是非因果，早就有结局了，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你去吧。”她眼里闪着一些水光，情绪如此复杂，一时让他分辨不出来。他悄无声息地摄魂取念，感受到了一些悲伤、释然、沉重的感觉，还有更多分辨不出来的情绪。

汤姆沉默了。

“对不起。”他忽然又道歉。

汤姆送给了她一个红玉戒指，带在她的食指上。她在脑子里费劲想，戒指带在不同手指的含义，反正带在食指肯定不是订婚吧？……哎呀，平时没怎么注意过这种东西，现在没百度可以查，不过她身边有一个人形百度。因而她笑眯眯地问汤姆：“带食指上是什么意思？”

汤姆道：“单身。”

她挑挑眉，道：“这也没错。”看了看这个红玉戒指，越看越好看，不由得夸汤姆眼光好，“这么好看，这算是赔礼吗？”

汤姆看她晃动着手指，红玉在白皙间显得更加清而艳，慢慢地说：“算是吧。不过，它有防护功能。”

“防护功能？”她疑惑问。问出口的瞬间，她就明白了，“……好吧，还是会有像之前那种攻击我的人吗……”

汤姆默默点头，道：“我已经对这个房屋施了隐藏和保护魔咒，只要你在这里，你就是安全的，放心。”

她人都有点傻。之前还担心汤姆有麻烦，没想到她也是会被牵连的……嘤嘤嘤，作为黑魔王的母亲，她也有性命之忧啊！“这个戒指防护，能防护几次？”能抵挡阿瓦达吗？这句她没敢问，可是她在心里不断纠结啊啊啊。

“……一直。”汤姆一脸让人放心的成熟稳重。

……虽然她对此表示怀疑，可是毕竟是汤姆嘛，应该可信。

“联系方式有没有？”她问，“电话那种，倒也不必你直接出现在我面前，可是偶尔我也会想和你打打电话……你放心，我不会总是打扰你的。”

汤姆神色不变，也不知之前想到这一茬了没有，只道：“母亲，联系的方式我还在研究，之后给你。”

他把戒指又要走了。第二天，他把戒指再次给她带上，告诉她：“母亲，对着它呼唤三次我的名字，就能联系到我。”

他向她展示他食指上的戒指，和她的款式一样，但不是红玉，是黑玉。清澈的黑，像他这个人。

她当即拿到屋外试了试。“汤姆，汤姆，汤姆？”

戒指里穿出汤姆的声音：“我听到了。”

她实在是高兴，中午认真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让汤姆吃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