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质疑两种

（十一）

自家孩子，在五年级密室之前没有杀过人，所以她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事。可是现在，汤姆五年级暑假了，他要是开密室，现在肯定也关上了。他到底，有没有杀死那个无辜的姑娘？

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和汤姆相处了几日。他忙于学习，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困惑和急切。可是他向来聪明善于察言观色，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她的异常？他或许猜到了什么，又不想告诉她答案。

她在旁边看汤姆学习，他认认真真地写着课程作业，字体很精致优美。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展示过学习过黑魔法，因此她也不知道他学习黑魔法了没有。她发着呆，看他慢慢地写，看起来就是一个正常的普通的好学生。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端方优雅的孩子，很可能满手血腥、满心阴暗，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这样去想。

可是她没办法直接问出口，一个麻瓜母亲，是不可能知道魔法世界的事，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孩子在外的表现的，她连怀疑都不能表现出来。她只能突兀地对他说：“汤姆，做一个好孩子，好吗？”

汤姆抬眼看她，满目澄澈，没有丝毫负面情绪，他微笑道：“当然。”

即便得到孩子的正面回答，她也还是不相信。她觉得自己陷入了误区，他回答不回答，她都会怀疑他。如果他还是个残忍的不择手段的人，她的怀疑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他已经和原著那个恶魔脱离，她的怀疑岂不是让他伤心？于是她也不再问了。

……她收到了邓布利多寄来的信。他告诉她，学校之前开启了一个危险密室，学生们遭遇极大的威胁，霍格沃茨险些关闭，好在最后密室被关闭了。而汤姆勇敢揭发开启者，获得了特殊贡献奖。

拿到这封信半晌，她的身体禁不住轻轻颤抖起来。他，到底还是走上了当初的不归路……

汤姆也知道了邓布利多给她寄信。她不得不表现出为他高兴的情绪，可是她从没锻炼过演技，汤姆那么聪明的孩子一定看出来她的勉强了。他什么也没有表示，只是配合她笑，他深黑的眼睛却看不出笑意。他若有所思。

她忍不住叹气：“……多危险的一件事，你做之前有没有想过，你还有一个为你忧心忡忡的老母亲？你要是有什么危险，我该怎么办？”

他只是说：“母亲，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不要担忧。”

她眼里无泪，可是心里在落泪。她怎么，怎么养这个孩子这么大，还是让他走上这条道路了呢？

原著的伏地魔除了开启密室，杀死一个无辜的人，还利用那个人的死制作了魂器。她不知道这个汤姆会不会做魂器，她想可能会，如果他没有被改变，那他还会是渴望超越死亡的伏地魔。

“汤姆，你认为死亡可怕吗？”她想了想，试探地问。

汤姆道：“很可怕。”

“你会不敢面对死亡吗？”她紧接着问。

汤姆怀疑的目光盯着她，最后还是诚实地回答：“我会超越死亡的，母亲。”

答案已经被他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她。她再也没有侥幸。她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她没有阻止伏地魔的产生，他还是成为了那样的人。

她忍不住眼神里透露出失望、痛苦、难过，那都被他清晰地看到。他嘴唇动了动，好像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说：“母亲，不要怕我。”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对她说，上一次还是他为了保护她差点杀死一个人渣的时候。可是她的心境已然截然不同。她的回答和当初一样：“汤姆，我不会怕你。”……我只是难过，你还是成为了伏地魔。

之后的日子一如往常，她还有些不自然，但汤姆始终表现的若无其事。虽然他也深深疑惑，母亲不可能知道他到底做过什么，可是她表现出来的失望就很像她知道了一样。她不说，汤姆也不去问，她那么简单一个人，迟早会自己暴露出她的谜底。

六年级暑假，他借口打工依旧消失了一个月。她很难不去怀疑，他那时候是去杀了他父亲一家并嫁祸给他舅舅。可是他表现的坦然自在，和以往并无不同，她也只能只当不知道。他消失的那个月里，并非从未回来，某天夜里他忽然出现在门前。当她警惕地询问是谁，听到他的回应后连忙开了门。

汤姆耷拉着脑袋，低着眼，看着没什么精神。她当时什么也没想到，只是意外他“打工”中忽然回来，以为他受到了什么危险或者委屈，急忙把他拉进屋里。她给他端茶倒水，看他靠在沙发捧着一杯茶，神情有些疲倦。她满心的担忧和关切，急急地问他发生了什么。

汤姆沉默着，忽然拉着她坐到他旁边，低声问“母亲，我可以拥抱你么？”

她直接伸手抱住了他。他紧紧回抱住她，此刻的汤姆已经非常高大，直接把她抱在了怀里，像抱小孩一样。“母亲，母亲……”他喃喃着，一声声呼唤她。

她嗯嗯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轻声问：“汤姆，有人伤害你了吗？”

他的眼睛漆黑无光，只是她被抱在怀里，看不到那样有些脆弱的眼神。“母亲，你会永远陪着我么……”

“在我余生，我都会陪着你的，我保证。”她坚定地说。

就像当初她问汤姆答案却又不信时，汤姆听到她的回答也是这样的情绪。他想要答案，可又不信答案，可他又不得不信。母亲必须陪着他，他也只拥有母亲这唯一爱他的人了……

他暗暗做了个决定。那个想法很危险，危险到此时在他怀里安抚他的她会为之极度痛苦。可是他必须那么做。

（十二）

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年，汤姆当上了男生学生会主席，他告诉她时，她由衷地高兴，虽然自家孩子可能根本看不上这种小小的荣誉。

忙忙碌碌地时间飞逝而过，她忽然惊觉孩子都要毕业了。汤姆在学校的最后一个月，她又给他寄了件毛衣，纯白色黑蛇纹的，充当毕业礼物。他回家时，就穿着这件毛衣见她的。这孩子生的俊俏，穿着白色衣物更显得纯良端正，瘦瘦高高的身材走路就像走秀，看得老母亲都一愣一愣的，直夸汤姆又帅了。

她问汤姆这毕业了有没有什么工作的计划，汤姆说他申请了留校执教，还没收到回信。她挺高兴的，中国人都觉得当老师很光荣，她也不例外，很期待汤姆当老师。汤姆微笑。

可是很快，汤姆收到了校长的回信，他被拒绝了。汤姆捏紧信纸的手指都发白，看起来恨不得把它捏烂。她在一旁看得心惊，安慰自家孩子：“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当不成老师咱肯定还有别的路走，汤姆你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不用在意这一份工作。”

汤姆魔杖一挥，信纸自动燃烧成了灰。他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只道：“我知道了，母亲。”

过了两天，汤姆告诉她，他又要去巫师世界里打工了。她有点诧异，问：“汤姆，你，你不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么？”

汤姆对她叹气道：“母亲，我没有什么身份背景，即便是霍格沃茨出身也不好找工作，所以我打算在巫师世界先打工，有机会了就找。”

骑驴找马，不错不错，她连连点头。等汤姆离开，她才反应过来，原著里这段时间好像正是汤姆到处搞魂器的时候……

哎，儿子是个坏蛋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据说制造魂器分裂灵魂时，制作者也会有巨大的疼痛。偏偏汤姆还立志要弄七个魂器，那得多疼啊——虽然她想象不出来，但是可怕是真可怕，想想原著里伏地魔最后几近疯癫的样子，想来和他多次制造魂器有关。这孩子他现在才十八岁，怎么能想到死亡那么遥远的事呢？真是一点不随她，她就是天天抱着过了今天不说明日的观念生活的……

一想到儿子辛辛苦苦造那么多魂器，到头来都要被人一一破坏掉，他拼命求长生，结果连一百岁都没活到……她就越想越觉得孩子苦啊。忍不住叹气，可是她又不能劝说他，一来她一个麻瓜什么都不应该知道，二来说了这孩子也不听啊，他从小就倔。明知不可为而为的事，他也干过不少。

某天晚上，她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汤姆引着她，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巷。

一片寂静里，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动静，她甚至还听到了女人低微的呼救，然后又被捂住了声音，只有呜呜的哀声。好家伙！她又撞见人渣欺负女孩子了！她看看汤姆，勇气倍增，带着汤姆就闯了进去，大喊一声“你干什么呢！”男人背影一动，扭过模糊看不清的脸，咬牙切齿地吼道：“哪来多管闲事的女人？你也迫不及待让我搞吗！赶紧滚！”

她“哎呦卧槽”了一声，捡起地上的石头往那男人身上砸，扔得挺凶，边砸边喊：“你赶紧滚！放开她！”

那男人把压墙上的女人像扔垃圾一样随手一丢，就往这边来，嘴里骂骂咧咧的想打她的样子。她边砸石头边往后躲，觉得自己有点怂，也怕汤姆被打，就喊了一句：“你觉得你打的过我们吗？！你敢动手，我们就敢报警！”

男人看着她身后瘦高的男孩，脚步减慢，有点迟疑。此时那女人已经悄悄跑掉了。

他已经心起烦躁，有意离开，却看见那男孩抬手伸出了一只棍子，一只细棍他能干什么？他心里的嘲笑一闪而过，就见一道绿光向他袭来，伴随着一句听不清的话，他死了。

“——Avada Kedavra！”

她看着自己被迫扶住魔杖的手，呆住了。汤姆饱含杀意的冰冷的咒语还回荡耳边。

“……汤，汤姆……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她此时心里一片茫然空白，明明什么也没想起来，可是恐惧控制了她的身体，让她瑟瑟发抖，身体有点站不住。

汤姆拿魔杖的手放下，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让她不至于瘫软在地。

他拿出一个深绿色银纹饰的手镯，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脚下有一个巨大复杂的图案发着微光。“这，这是……”

她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汤姆细长优雅的手指在她面前一挥而过。

她感到巨大的疼痛在持续……可是那疼痛又很古怪，不是皮肉骨头之痛，而是感觉在皮肉骨头之下，身体深处，有什么她的一部分被撕裂，远超四肢被生生拽断，皮肉被活活一条条撕开，骨头被一一打断之痛……伴随着不可名状的疼痛的，是一幕幕画面闪过脑海……

她猛地惊醒，坐了起来。

她还在自己的卧室里，环境死寂得可怕。她忍不住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嘭地打开汤姆的卧室门，里面空无一人。

刚才那都是梦么……

绿光，尸体，巨大发光的图案，汤姆一挥的手，还有……惨烈的疼痛……

她撑不住地跌坐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的头，梦里的场面一次次闪过，疼痛的回声一次次袭来，她只觉脑子像是被撕掉了，她还在梦里，遭受着不断的痛苦……

有什么抱住了她，她埋在那个人的怀里，泣不成声，呜咽不止。

好久，好久，当痛苦稍稍平静，当她感受到冰冷的地板和身体紧挨的温暖时，她才发现汤姆回来了。

他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言不发。

窗外有了些微光，快要清晨了。

她缓和了半天，能说话时，才开始断断续续又坚持给汤姆讲她刚才的梦。

“汤姆，我，我，我感觉我真的杀了人，还是你站在我身后，和我一起……”她又想起那恐怖的一幕。冰冷的咒语，轰然倒地的尸体……

“我好痛，我好痛啊——”她的泪水失禁般不住涌出，打湿了他的衣服。

她像惶惶不安的重伤的兔子，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他抱着她，疼惜折磨着他的心，可是他没有丝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