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周转,又是一夕。
昆仑山云海滔滔,白雾满盈,有位道人踏云而来,一如清风明月。
——风雪冷寂,道途孤险。
道人踏上昆仑山高耸入云的石阶,心中感慨一句。
驻步于玉虚宫前,白鹤童子已经恭候多时。
略整衣冠,白衣道人心怀忐忑,仍维持着从容的外表,客客气气地稽首道:“劳烦师弟领路。”
白鹤童子微微侧步,避开广成子的礼节,仍还以一礼,“师兄客气了,老爷今日外出,倒是公主正在后殿休憩,请随我来。”
宫殿大气开阔,南北长窗对开,凉风徐来,纱幔轻拂,清凉飘逸宛如仙境。
白鹤童子退下,只余广成子平静地看着敖瑜掩藏在纱幔后蒙眬的背影。
她一手撑着额头,另一手支撑起半个身子。
纱幔被无形的力挑开,藻绿色的蹙金繁色脂艳海棠茜纱裙随着她的举动,于玉砖上蜿蜒。
“你是……”
困惑的龙女注视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语气间透着股迷惘。
广成子不动声色,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显然还未完全清醒的龙女,神态动作都难得透出单纯稚气的模样,让人生不起半分防备的心思。
清绝的容颜不显魅色,眼眸清澈无垢。
龙女茫然地环顾四周,她歪了歪头,眉眼纯澈,下意识唤道:“广成子?”
他也本能地应了一声:“嗯”。
很多年以后,都说洪荒日月长,久到已经堕入魔道的他几乎忘却了昔日的名姓。
但他还是记得,容颜璨璨的龙女唤过他的名字。
她就睁大那双特别单纯无辜的纯澈眸子看着你,不由让人心软。
只道当时皆是错……皆是错……
慵懒散漫的龙女眸光灿灿,风流天成,笑起来仿若朝阳初升,星辰辉映。
那一刻,韶秀风华的她弯了弯眉眼,笑得灿烂又肆意
广成子不动声色地瞧了半会儿。
拢在袖中的手指陷入掌心之中,泛起隐隐的痛意。
他渐渐掩下眸底情绪,于心底低嘲一声。
——真是魔障了。
敖、瑜。
二字在唇齿间辗转了片刻,又被止在舌尖,兜兜转转了须臾时光,仍是未曾道出半字。
“广成子见过公主。”
却见龙女在一片空茫的思索中,看到了一旁的他,仿佛触动了哪个记忆点。
她停一停,问广成子道:“仙君是来送剑的吗?”
“是。”
广成子便自袖里乾坤中取出剑,双手递给龙女。
四柄长剑古朴的剑鞘上犹沾染几分苍雪,而长剑翁鸣出鞘,隐约在少女手中战栗。
锋芒透着一股消散不去的血腥味,灼灼如烈焰的剑气仿佛要将这万古河山焚烧殆尽。
眼眸微微抬起,似审视,又漠然疏离,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慢慢地,她伸出手去。
那一瞬间,命运长河中代表着罪业的血煞之中,忽有一缕微光刹明。
蜿蜿蜒蜒生出一条金色的丝线,从孕育着宇宙星辰、万物众生的命运银河垂落,泛着细细碎碎的温暖光芒,轻轻绕上敖瑜看起来很是羸弱的手腕。
一圈又一圈贴着纤白的肌肤,颇有几分雀跃。
她若无其事地看着四柄剑气泠泠的长剑。
然而目光划过垂坠的袖口,看着小小的星辰在她的手腕上摇晃,波澜起伏,灼灼生辉。
——这是,她拼尽一切,截取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