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

栀子花开了雪白灿烂几树，映着满架绯红如霞光的蔷薇，倒也红红白白的妍丽。

远处的风带来花木肆溢张扬的清香，风声清然，拂过龙女握着的桃枝。

她眼中似有些微的恍惚，又垂下眼眸，指尖摩挲两下，稳稳地握住了手中的桃枝。

之前敖瑜所用的剑，在被惧留孙和蚊道人截杀时毁掉了。

元始吻着她的耳垂，自身后拥她：“我为你铸一把灵剑，可好？”

世人皆说太清擅长炼丹，玉清擅长炼器，而上清则以阵法剑道闻名洪荒。

敖瑜斜旖着身子依偎在元始怀中，听着风动松竹的婆娑之声，心下便愈生了几分平和与安宁。

“嗯，那就谢谢浮黎哥哥了。”

敖瑜停顿几秒，又倏忽笑开，眉目粲然，盛若北辰。

花气清雅旖旎，在这寂静空间中萦纡旋绕。

她轻声问道：“浮黎哥哥，传说中的诛仙四剑是什么样的？”

哪个剑道中人不对大名鼎鼎的诛仙四剑好奇呢？

元始的眼底似结了薄薄一层碎冰一般，凝住了层层寒气。

往事悠悠。

圣人倏忽一叹，神色平静得如落日照耀下的冰雪。

他念几句曾经形容诛仙四剑的诗句，“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四处起红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敖瑜惊叹，“哇，好厉害啊。”

敖瑜把玩着衣襟上垂下的金丝串雪珠坠子，那珠子质地圆润而坚硬，硌得她手心一阵生疼。

她的笑意仍是淡淡的，如月朦胧鸟朦胧顶上一片薄而软的烟云，总有模糊的阴翳，让人探不清那笑容背后真正的意味。

“我不要旁的，只要最好的。”

敖瑜弯起眉眼，红衣烈烈，像在雪中起舞，剑意横绝四方。

“所以……浮黎哥哥，你把诛仙四剑给我嘛~”

小姑娘扑到元始怀中，扯着他的衣袖撒娇卖痴。

绯色罗裙漾起明艳如云霞的波縠，元始的指尖慢慢梳理她几近委地的长发。

……反正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

元始低首看着那张小脸，心中蓦然一软，道：“好，我让广成子送来。”

敖瑜无声地微笑，似照上清霜的明澈月光，又如暮春时节带着蔷薇暗香的风，暖而轻地起落。

两人执伞走过积雪小径，伞上墨色山水隐于风雪之间，孤立寒霜的红梅向上斜伸着，似腾云而起，直欲遁入苍茫天地。

眼看着天色也晚了下来，元始牵着敖瑜的手，一起慢慢走回宫去。

他的五指与敖瑜的五指牢牢交握，仿佛无尽欢悦都被握在这双手心中了。

敖瑜缓步拾上青苔石阶，最后的阳光透过落尽了翠叶的光洁树枝斑驳地筛了满地。

那样清冷的日光从天空倾泻而下，抬头望时，能看到九重宫阙的琉璃碧瓦在日色下闪耀起冰雪洁白一样的光芒。

那样的光芒，离她真是遥远。

一路上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溅起数点水花。

莲叶田田，青萍丛生，早开的睡莲绽了两三朵，粉盈盈的。几只鹭鸶栖在深红浅绿的菖蒲青苇之畔，互相梳理着羽毛。

敖瑜看了什么都欢喜，笑着闹着拉着元始的手说这说那。

梅朵朵绽放，冷香沁人，只是让人默默想着，这样，大约也是一段静好岁月了吧。

元始就这样静静听着小姑娘的欢声笑语，安静无语地看着她的容光如珠辉熠熠，清月皎皎。

心底无限宁静。

只觉得，这样安静，这样静静的，就很好。

心扉似原本平静的水面，被谁的手这样轻快而不经意地划过，掠起无限涟漪，一层又一层地扩散开去。

他的目光这样温暖而坚定，与她执手相看情深，只觉得总也看不够一般。

原来心与心的距离，可以如此贴近，也可以遥迢如彼岸。

由此及至彼，不需要他高高在上，只要跨下这一步就可以。

一树一树花树在他们眼前勃然开放，开出无数圣洁雪白的花朵，如白鹤洁白的羽翼，凌然在世间尘烟之上，绝尘而出。

更如明光晓映，皓月当空，于无底无尽的黑暗之中骤然在照耀在心上，那种光明皎洁，几乎叫人不敢逼视。

——得到你，便是得到全部。

——若你不在，这一切繁华锦绣，于我也不过是万念俱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