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正值黄昏,斜晖脉脉,斜斜光线被重重梅枝掩映,更暗淡了几分。
那夕阳的余晖是薄薄的金红色,望得久了,并没有那种暖色带来的温意,反而寒浸浸地像是落在雪凉里了。
结界外,连栖息在枝头上的燕子,也似被霜雪打湿了翅膀,飞也飞不高。
敖瑜无端地便想起幼时见过的一首词,前面的已然记不清了,只有一句记得清清楚楚:夕阳无语燕归愁,东风临夜冷于秋。
淡粉色的花瓣一簇一簇地落着,似承受不了这霜雪逼人寒意的重负,带着说不真切的哀愁。
无声无息中,坠入了少女发梢之间。
圣人无意识间,伸手捻过一片桃夭,又松手任凭它自指尖坠落,只是衣袖翻飞间,仍有淡淡的清香萦绕。
如同每一对亲密的道侣一般,亲自俯下身来,带着安抚性质地揽过龙女,将其小心地拥入怀中。
指腹轻轻摩挲过白嫩的脖颈,眼底似有波光明灭,他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冷寂的白发掠过耳畔,其颜色仿若暮雪苍苍,孤寂冷绝。
那是一个透着冷寒的怀抱,在其中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敖瑜不由打了个寒噤。
时间寂寥,空旷无声。
敖瑜拽上他的衣袖,一本正经地同他撒娇道:“浮黎哥哥好生厉害,瑜儿甘拜下风。”
领口上的白玉流苏蝴蝶佩随着她一颦一笑,晃得如白雪珠子一般。
元始摇了摇头,抬指弹上小姑娘的脑袋,看着她捂着额头委屈地退后,方甩了甩衣袖,无奈地开口:“怎么还是这么喜欢撒娇?”
敖瑜眨了眨眼,拖长音调:“浮黎哥哥不喜欢吗?”
元始叹了一口气,耐心地哄她:“喜欢,无论瑜儿怎么样,我都喜欢。”
白发的圣人阖眸轻叹,近乎纵容地望着小姑娘。
“浮黎哥哥在想什么?”
圣人垂眸:“在想你。”
敖瑜微微抬眸,仍是笑意盈盈:“想我什么?”
圣人抬眸望来,白衣银发,眉眼淡淡,竟也有几分玉石般的风姿,清冷得宛如九天之上高高在上的明月。
天地似乎从未这般宁静过,宁静得仿佛他能伸出手去,一点一点描摹过小姑娘秾丽的眉眼。
而圣人倏忽一笑,万物为之欣悦。
“浮黎哥哥。”
元始恍惚回神,神色复而平静下来:“天色将暗,不妨明日再继续练剑。”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乃天地之时序,我们既生于此间,理当顺应天时,按时而作,方为长久之道。”
无数雪白的栀子花,那素华般的荼蘼脂泽如积雪负霜,满盈冰魄凉香。
敖瑜温柔睇他一眼,半是笑半是嗔,“好~我知道了,浮黎哥哥~”
龙女伸手延上圣人的肩,头紧紧抵在他颈间,聆听着他心脉脉脉地跳动。
敖瑜半阖明眸。
顺应天时,多可笑啊……
只是记忆苍凉的碎片间,那一场少年美梦终究被后来封神时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清洗去了最初天真而明净的粉红光华,只余黯黄的残影,提醒曾经的美好已当然无存。
往事茫茫倾覆,浮生恍若一梦,商周年间事,皆是旧事,弹指刹那尘烟。
横汾旧路独自渡,空余红颜映残阳。
所以,我和圣人你一开始,便是错的。
龙女抬眸,玉虚宫富丽华堂,空庭寂寞,日影渐渐向晚,满壁斜阳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