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 43

“吱——”

推开门，蓝湛端着炖好的补汤走进里卧，看到躺在软塌上又睡着的女子，无奈一笑，把补汤放到案几上，附身捡起滑落的锦被，给她盖好，不过，动作间，看到女子露出衣袖外的手臂，身体一顿。

眼前仿佛再次出现那一日的血红惨白，蓝湛知道，纵然伤口已经愈合，但那一日的惨烈依旧成了他最恐惧的梦魇。

用烈酒冰刃亲手生生割下自己身上的血肉，该有多痛，身体轻颤，气息紊乱，已经是昀和为了安他心后的极度隐忍。

但是，定情一岁，成亲三载，她是他融于骨血的心上人，结发的妻子，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蓝湛何其了解，便就是因着懂得，那日，他不能拦，那日他不能替她代受，他只能克制着杀人的冲动，看她鲜血满身，伤己断亲。

世人赞誉的蓝氏双璧又如何，含光君又如何，他也不过是一个保护不了妻子的无能之人！

攥着锦被的拳头被握住，抬起头，蓝湛对上迷蒙的凤眸，“阿湛，我的汤呢？”

猝不及防之下，蓝湛眼底的情绪展露无遗，那深切的痛苦自责，一下把还带着睡意的昀和从迷蒙中拉出来，神智彻底清醒。

“……我给你拿汤”

不及想，手已经拉住欲避开的蓝湛，昀和知道，断亲一事，她自伤的举动，伤在她身，痛在他心，她本以为，事情会随着她愈合的伤口散去。

但是，深夜里偶尔的惊醒，反复确认她的情况。

白日里，目及她露出的肌肤，上面细微的伤疤，他偶尔的出神，就像刚才。

她身上好了的伤又落在他心上。

借着相扣的手，昀和坐起身，不过，不等她完全坐起，蓝湛已经倾身过来，替她摆好靠枕，让她妥帖倚在软塌上，这份一如往日的细致体贴，让昀和嘴角微勾，所以她得寸进尺地拉住他胸前的衣襟，靠进他的怀里，深吸一口熟悉的清雅淡香，撒娇软语，“我现在不想喝补汤，就想你抱抱我~”

寒香满怀，蓝湛轻柔地圈住妻子的腰肢，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好，都听岁岁的。”

蓝湛知道，他的梦魇，瞒不过同床共枕的妻子，他不想她担忧，但那日的惨烈如跗骨之疽，刻在他脑海，她不会让她知道，在她重伤昏迷那段时间，他的惶恐失态，恨意狂怒，他想一直都是她初见动心的如雪端雅君子。

他尽力克制，偶尔还是会在妻子的伤痕前失态，为了减去妻子的忧思，他便对妻子百依百顺，免她忧心。

“我问过曦臣大哥了，最近没什么事情，阿湛，我们出去玩吧，”含笑的凤眸里是满满的期待。

蓝湛虽然忧心妻子伤后失了元气的身体，但是，他拒绝不了妻子的要求，无奈点头，“我来准备——”

“不用，我们去天山玩，换完衣服就走！”

————

寒风凛冽的山巅，金光闪过，一白一红的两人已经落在漫天飞雪的雪山上。

昀和张开双手拥抱熟悉的寒意，任飞雪亲吻自己的脸庞，在寒风中转身，笑着向蓝湛伸出手，“阿湛，我带你看我成长的地方！”

蓝湛伸出手，与昀和十指相扣，俊雅如雪的公子温然一笑，“好。”

寂静险峻的雪山，在时隔三年又多了人气。

在日落金山下相拥，在雪雾云海中合奏，在陈年雪层上滑翔，在雪凇冰林追逐。

用纸笔画下雪莲花开，晶蓝冰湖。

看遍天山盛景，走过昀和曾经走过的地方，蓝湛看着给自己指狼群活动的方向的人，她言语中的怀念，眉宇间的轻松，无一不展示着，曾经那个小小的人，虽然有过艰辛寂寥，但也恣意快乐的长大。

蓝湛拥住妻子，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我的岁岁呀”

看着蓝湛眼底的平和温然，昀和便知，落在他心上的伤，已经开始愈合，不过——

昀和抬起手，揽住蓝湛的脖颈，在他配合低下头，踮起脚，做出欲吻的动作，但在即将触及温热时，停住，对着他狡黠一笑，“还有个地方没去过，不过，要靠阿湛自己去找哦~”

蓝湛护着妻子的腰肢，在暧昧的姿态中，除了眼底微深，脸上依旧一片温雅，“找到有奖励吗？”

听到蓝湛的话，昀和眼波盈盈，不答反问，“你猜？”

“调皮……”暧昧的距离消失在唇齿间。

——

默数到一百，蓝湛取下缠在眼上的抹额，看清楚周围的环境，无奈一笑，午后看过狼群回来，昀和便兴致颇高指使他找隐藏的地方。

‘线索就在我带你去过的地方，以日落为限，找到就有惊喜哦~’

站在天池边，蓝湛看着冰花点缀的晶蓝湖面，一边欣赏着盛放的美景，一边回想着这一个月来两人在天山的踪迹，越是回想这一路的绝美轻松，蓝湛嘴角的笑意就愈浓，妻子的心意，为夫者自该坦然受之。

寂寥的雪山，除了飞舞的雪花，无人看到清雅雍容的含光君，他脸上那宠溺到极点的温柔。

至于线索，蓝湛记得昀和腕间除了渡灵镯，还有用他昔年抹额做的绳环灵器，那个灵器只有一个作用，定位他所在，让昀和可以通过传送法阵直接到达他身边。

而如今，蓝湛仔细端详用来缠在自己眼上的抹额，这是昀和的，除了蓝氏云纹，细微处，可以看到狼纹，狼群。

线索，蓝湛心里有底了，循着没有被隐蔽的提示，蓝湛顺利来到地方。

看着眼前被法阵笼罩的庭院，‘随心居’昀和在天山建的居所，这些时日他们居住的地方。

气息已经纳入阵眼，蓝湛作为主人，直接推门而入，意料之中，昀和不在庭院内，蓝湛去到两人的卧室，端详着卧室内摆设，最后在昀和的妆奁里找到刻着狼纹的玉佩，是男子佩戴的样式，脸上笑意更深，蓝湛把礼物挂在腰间，然后灵力灌入玉佩的传送阵，传送阵会带他去到手中抹额主人处。

失重感消失，尽管法阵金光已散，蓝湛也没有在水雾腾绕的岩洞看到昀和，就在他疑心自己找错地方时。

本就咕咚咕咚冒着气泡的泉面有了动静，看清楚的那一瞬间，蓝湛袖间的手微动，不过，他到底还是忍住了，他知惊喜才刚刚开始。

水珠从浸润的长发滚下，划过艳极的眉眼，轻勾的唇角，落入裹身的红纱舞衣，手腕轻抬，清脆的铃铛随着摆动奏成一曲空灵的乐曲，绝美的女子，踏水踩着乐点，纱裙流转成霞，带着水雾白纱飘转，惊艳绝美。

和精舍那一舞一般，铭刻在蓝湛眼底，脑海深处。

握住女子伸来的手，灼热的掌心贴在女子腰间，把人扣在怀中，额头相抵，蓝湛轻声道，“我的岁岁甚美”

昀和灿然一笑，“那阿湛就只记住我美的样子哦~”

红纱落地，女子身体如玉无瑕，触手间，那些细小的疤痕了无踪迹，便是在情动之中，男子也有所察觉，满足的喟叹被掩在唇齿间，“吾妻爱重，湛自当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