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 42

“呵~”昀和捂住双眼，掩住眼底的赤红，可笑，可笑极了，“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看着蓝家二公子闪身，揽住笑意凄然的妻子，怒视金家众人，冷然斥声道，“金家主，若想为人父，便去别处寻，莫来攀扯吾妻！天下人皆知金家主在外子息颇多，我蓝家人与你金氏无关！”

闻到清雅的淡香，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听着丈夫的回复，以及蓝叔父和曦臣兄长沉默的默许，昀和心中的愤懑也慢慢被安抚，收了笑，握住他攥紧避尘的手，晃了晃，语气平淡，“阿湛，我自己做个了断便可。”

“岁岁！”蓝湛心下一慌，他对妻子的秉性太过了解，这了断，她是要？！

“阿湛，待会儿，就要你带我回家了，”昀和把手中的山河扇放到他手里，昳丽的眉眼间是恣意洒脱的笑意，这是蓝湛最爱的模样，但是他宁肯她此刻不要至情至性！

殿内的众人不明所以然地看着打着哑语的蓝二夫妇。

只有少数人或许猜到了什么，只是这猜测，过于骇人，他们怎么也不信！

但，昀和由不得他们不信。

把脚下之人踹到金光善面前，昀和也慢慢踱步过去，走动间，手上灵光闪动，坐席案几上酒壶中酒，被牵引着流到她手中，被她凝成一把冰刀。

在金光善一米之外站定，昀和扬起手里刀，在金光善惶然后退中，语气平淡，“金光善，你的血脉，我还给你。”

说完，冰刀直接扎进手臂，好似感觉不到疼一般，狠狠用力，斩断衣料，随着飘落的衣袖，落在地上的是她自己亲手削下一块肉。

鲜红的血随着冰刃喷洒到地上，便是在射日之征杀了不少人的仙门众人，看到如此场景，不少人也止不住惊呼出声。

更何况是与她交好的魏无羡等人，魏无羡直接跳出坐席，跃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下次扬起的手，“昀和，你疯了？！”

可是，他刚握住的手，立马被人狠狠扯了下来，魏无羡怒视向拦住他的人，只是看清楚后，魏无羡就震在了原地，世人称赞端方雍容的含光君，咬紧牙关，强逼着自己看着满地的血肉，眼中的痛苦和狠怒逼红了眼眸，一副几欲入魔的模样，喉间仿佛哽着火烙，痛苦万分，却又万分坚定，一字一顿，对着魏无羡说，又仿佛是对自己说，“这是岁岁要做的，魏无羡，你不能阻她！不可拦她！！”

狠厉刺入的刀声，血肉坠地的喷溅声，在满厅的死寂中，是如此刺耳。

魏无羡僵硬地转头，看着坐席上的众人，蓝老先生和蓝宗主如出一辙的心痛隐忍，聂宗主的不忍赞赏，江澄的狠怒交加，还有金光善惊吓下的愤恨，金子轩的震惊，其他世家领头人，或是震惊，或是佩服，或是胆寒，或是幸灾乐祸，如此荒唐的世间百态，实在是，太让人想要发疯了！

但是，魏无羡不能，至少作为昀和的朋友，这个时候，他不能，闭了闭眼，魏无羡攥紧手里的陈情，他要克制住，他不能动手。

一个人的血能流多少，能留多久，魏无羡从未在意过，但今日，他知道了。

“除了生恩，也没有别的牵连，这些也该够了，”女子强压下痛苦的轻颤，没有管额头上冷汗，语气冷淡到漠然，“金光善，二十一年前，你在北境，意外之下窥到关家大小姐关玉雅的美貌，而关玉山又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你两人合计之下，关玉雅被迷晕送到你的床榻，不过月余，你就因着金夫人的传信离开北境回了兰陵，

你全然不知，不，可以说是不关心关玉雅的生死，她被你强占清白，几次求死，最后因着被发现有了身孕，被关玉山强压着养胎，

关玉山的目的很简单，他不过是寄希望妹妹能生下你金家长子，靠此谋利，

可惜，生下了我，再加上金夫人同样有了身孕，生产待即，你便派人警告了他，

关玉山不想亲手杀亲，便让命人把我丢进雪山狼群附近。”

在一片死寂中，昀和抬起露出惨白的骨头的手腕，让人看清楚自己手腕的渡灵镯上的狼纹，轻轻一笑，“可惜，我命大，我被雪狼带回狼窝，被狼王养大，后来靠着师承在天山活了下来，

十二岁出山，遇见覃楼，见到弥留之际的生母，她告诉我遭遇过的一切，无论是你金光善，还是她被兄长强嫁的商人丈夫覃郅，还是伙同外人糟践她，为了谋财杀了妹夫的亲哥哥，

你们的恶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昀和在各异的目光下，讽刺一笑，“做尽恶事的人坦荡恣意地活着，这样的人，竟是我的生父，我真是要恶心透了，”话落，掐指结下唤天阵，玄妙繁复的阵纹，让人看了一眼便头晕目眩，女子虚弱但又坚定无比的话从阵中传来，“今，我北境天山李昀和，割肉还血，以断生亲因果线，望天地鉴之！”

语落，天降金光与阵中金光交相辉映，阵眼的血肉与金光融合，变成一把肉眼可见的金剪。

“咔嚓——”

看着断开的白线，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再结合女子刚才决绝的誓言，他们还有那些不明白？！

灵境仙子李昀和竟真的是金光善长女？！

灵境仙子宁可割肉还血也要断了生亲？！而天道竟也准了？！

不过，这些也都和昀和无关了。

金阵一消，手中的冰刀再也握不住，坠到地上，而她自己恍惚之间被避开割伤的手腿抱了起来，这熟悉的怀抱，昀和闭上眼，轻轻蹭了蹭，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阿湛，我有点疼，我想回家”

抱着她的手颤了颤，滚烫的水滴落在她脖颈间，低哑艰涩的声音就在她耳边，“我带你回家，岁岁，我们回家”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打开的折扇，金光一闪，白衣浸血紧紧相依偎的夫妻二人就从大殿消失。

大殿地面光洁，但所有人都忘不了满地血肉，让人噤若寒蝉地一幕，更何况，那满身鲜血淋漓的可是杀了温若寒，射日之征头功的蓝二夫人。

这名为庆祝射日之征胜利的宴会，自然也就不欢而散。

不过散去之前，众人都没有漏看，素来雅正的蓝家对金家的横目冷对。

蓝二夫人，灵境仙子，李昀和。

众人低喃着，那人，那名，他们都知，自今日此景后，此人再无人敢惹，也无人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