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 11

打开凇室的大门，看着门口站着的人，昀和没有立即踏出去，反而退开几步，对来人笑着说，“快看我！”

庭院里，女子双臂舒展，广袖的云纹白衣流展开来，裙摆随着女子柔软的腰肢转动，如云雾般流动开来，长长的墨发纠缠着明珠流苏，玉颈轻转时头上白玉银冠轻灵作响，冰肌玉骨，嫣然一笑间，清灵雅致，风姿无双。

亭亭而站时绝美如画，踏步而来时，女子骨子里藏不住的落落风流，写意而出。

站在门口的蓝湛，昨夜还残留在心间的郁气，也在女子只对他展露的盛色下，化作一空，心中只留下脉脉温情。

“岁岁今日甚美，”蓝湛对已走到他面前，笑着看着她的昀和，脱口而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听着蓝湛用前世小名亲昵称呼，又不吝赞誉自己的容貌，昀和自然高兴，不过，闭合的玉扇在掌心转动，昀和脸上故作嗔怪，“红衣就不美了吗？！”

蓝湛心下一噎，虽然看得出昀和有意逗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忍着不自在的羞意，认真回答，“夏花冬月，皆入吾心。”

蓝氏雅度的云纹白衣也压不住女子眉眼间的恣意言笑，对着蓝湛调皮地眨眨眼，还道，“俊雅端方，吾心甚悦。”

春风吹过，吹动凇室的梅枝，飞花飘舞在互表心意的男女之间，美景，美人定格成一副绝美的画卷。

不过，画中两人都没有忘记今日之事，带着耳边的微热，心底的欣然，两人相携，一同去往兰室。

蓝氏听学，姑苏蓝氏雅正为训，君子端方，是仙门百家的礼教典范，送弟子来听教，蓝氏尽心教导，这是宗门之间的交流，这种事情，宿慧记忆里，昀和也见到过类似的，不过，宿慧记忆里，她师傅李承颐是逍遥宗阵峰首座，沧澜界无人敢招惹的九品阵师，旭时道君，有此师承，她自是不用参加这些，如今参加蓝氏听学，不过兴趣使然。

当然，还有虽已互表心意，婚期已定，但初尝情欲的男女不愿分离，今年的蓝氏听学，蓝湛参加，昀和自然放下之前的打算，也跟着参加，以蓝氏之人的身份。

而落在兰室的其他仙门弟子眼中，蓝氏今年参加听学的一男一女，蓝二公子蓝忘机，清冷如雪，不苟言笑，不知其名的女子眉眼恣意潇洒，一笑倾城，两人容姿端是风华无双。

“……明本、辨问、极言、勤求，此四则，为诸子戒。”

抬手作揖，俯身跪拜，礼成后，立座听教。

听着蓝氏细致到言行举止的三千五百条家规，对比逍遥宗‘顺心而为，自在逍遥’的八字箴言，昀和心下唏嘘，物极必反，大抵是她上辈子潇洒自在惯了，这辈子，才会进这恪礼端方的蓝氏。

只是，家训的宣读声中，好像多了些什么？

循声望过去，正对上过道另一侧的目光，眨眨眼，再仔细一看，刚才双目出神的男子，已经对她扬起了俊逸的笑脸，昀和回以一笑，虽然没看到这鸟叫声出自哪人，但是，站在她前面的人，气息骤然微寒。

还以为蓝湛发现了自己的不专心，昀和立马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收敛心神，继续心有戚戚地听着，在她看来她不一定守得住的家规。

而站在上方的蓝涣，脸上温笑不变，把下方的一切尽收眼中。

无论是怀桑袖间的翠鸟，还是忘机对魏公子望着昀和出神的隐怒，还有其他更为隐蔽扫向昀和的视线。

昀和容貌昳丽绝世，世人好颜色，观昀和落落大方，任各方视线扫过，蓝涣便知她已然早就习惯了世人打量的目光，也把满室看过来的目光当做了常情，并没有发现一些异样。

魏公子之前在雅室的表现，蓝涣不难猜出来他今日是为何，但金公子又是因何？

把疑问压下去，蓝涣示意弟子接下金氏的拜师礼，然后是聂氏拜礼，只是——

“他就是那孟瑶……”

“这孟瑶便是那金宗主的私生子吧？听说他曾前去金家认亲，结果被踹下金鳞台，后来才投身聂——”

堂下隐蔽处，两人的议论声，因着兰室的肃穆沉静，清晰地传入众人之耳。

就在蓝涣准备呵止议论声时，忘机身后的昀和却轻嗤出了声，“容貌比不过，谈吐比不上，品行更是低劣，你二人也只能拿世家子的出身来保持优越感，呵！”

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嗤笑声异常清晰。

众人不觉看向女子，如雪白衣也压不住女子容貌的艳极，凤眸上挑，眼神锐利，看着抬头看过来的孟瑶，言语间的赞赏藏不住，“孟瑶能不被金光善的卑劣血脉拖累，有如今作为，只能说明他比你们优秀百倍——”

“李昀和！”

众人的视线移向怒喝出声的人，是金氏少宗主，金子轩，白衣金纹的男子，出众的相貌上一脸怒意，眉心的朱砂鲜红似血，目光怒视着直言不讳的绝艳女子。

锐利的凤眸转向打断她的人，即便是认识，昀和也没有半丝客气，脸上是十足的鄙夷，“怎么，你爹是个混账，外人说不得，你金子轩也听不得？！”

“你！！！”

金子轩知道父亲的德行，但是对他，父亲是尽职尽责的，身为人子，他如何能置之不理，被昀和理直气壮地态度气的胸口生疼，就在他张口欲驳时。

上首的蓝启仁厉声道，“安静！”

蓝涣之前的疑惑，在金公子和昀和的言语交锋之中，被两人之间的熟稔解答，只是，这针锋相对的态度，只怕是旧交也是不甚愉快的。

蓝涣在叔父的示意下，接下孟瑶手中的紫砂丹鼎，然后示意掌仪弟子宣礼继续。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江家江澄拜礼时，一道震颤声从微到大，灵纹光闪间，云深不知处的上空，笼罩着蓝氏，平时隐匿的法阵结界在震颤声中显现出来。

站在兰室内的众弟子，往外抬头望去，只一眼便陷入呆滞，玄妙的阵纹，层层叠叠，懂阵法的和不懂阵法的，都可以看得出蓝氏显现出来的大阵是何等的超绝。

想到年关时，云深不知处的异变，还有刚才金家公子金子轩脱口而出的名字，李昀和，不，或者该叫灵境仙子，众人不难猜出，蓝氏换了宗门大阵，而这换上的大阵，其中必有传闻阵法绝绝的灵境仙子的功劳。

看到显现出来的部分阵法，蓝涣眼底微凝，在叔父的示意下，退出兰室。

阵法的变故，众人都心中有所猜测，不过坐在上首的蓝启仁依旧一副沉稳庄重的模样，且掌仪弟子继续唱礼，仙门弟子只能继续行拜师献礼。

而且，且不说蓝家之人，单是对变故平静无波的灵境仙子，众弟子也是心下稍松。

等到一应世家子行完拜师礼，他们才等来了变故的原因。

站在两侧的众人，看着站在堂中行拜师礼的两个温家子弟，震惊万分，这岐山温氏竟送人来蓝氏听学，闻所未闻！

看着蓝老先生面无异色地收下温氏两姐弟，宣布了听学事宜，结束了今日之礼，想着这一天的变化，众人面面相觑，只能相携回了客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