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 4

来到医舍，并不意外看到已经等在那里的聂宗主，除此之外，李昀和还见到了聂氏并不出名的二公子，聂怀桑。

简单寒暄之后，就进入正题，少女站在六位聂氏弟子的床前，隐在斗篷下的双手抬起，结印，渡灵镯上的灵珠闪动，金铃响起，门窗紧闭的医舍内，微风平地而起，几团灵光从灵珠内飘出，慢慢变成模糊的人影，在金铃声中，没入昏迷的聂氏弟子体内。

确认生魂已经归位，李昀和以手凌空画符，符成，六道灵光闪入六人体内，做完这些，收回手，对站在一侧聂宗主讲道，“生魂归位，我在他们体内下了固魂符，七七四十九天便会散去，魂灵离体伤了元气，之后给他们补补，多晒晒太阳就行了。”

少女的声音拉回众人的思绪，对他们而言十分棘手难解的问题，却被少女轻描谈写地解决。

虽然知道灵境之意是神话了少女不明的出生，但如天堑的差距摆在他们面前，让人不得不承认，除了北境之灵造化天生，他们也找不到哪种解释，去解释少女的神异。

强势如聂明玦，也不由感慨道，“李姑娘委实道法玄妙，灵器精绝。”

听到这话，李昀和眼波一转，扫过站在一旁的文弱少年，嘴角轻勾，“道法师承，不过这灵器嘛，”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补充，“我自己炼的。”

话落，其他人暂且不说，只那聂二公子，只要众人眼睛没突染恶疾，都看得到他眼底发亮的意动。

聂明玦握着霸下的手紧了紧，如果不是有外人在，他绝对要不务正业的聂怀桑好看！

或许是感觉来自大哥的压迫，最主要的是来自心底的渴望，聂怀桑顶着自家大哥摄人的眼神，期期艾艾地开口，“不知李姑娘的折扇？”

听到问询，李昀和扫过聂二公子手里的木骨书扇，眼波一转，指尖轻推，白玉为骨，雪蚕织面，山河为图的折扇徐徐展开，灵光顺着扇面的山河纹路流动，玄妙的灵韵无不展现出一个事实，这是把顶尖品阶的灵器。

“竟真的是灵器……”虽然生在刀修世家，但聂怀桑一贯爱好风雅，被大哥骂了多次也改不了他和普通书生一样的爱好，文墨书扇是他戒不掉的喜好，如今看到折扇模样的灵器，自然是见猎心喜。

聂怀桑的渴望，便是清冷淡泊如蓝湛也可以看得出来，更何况把弟弟当成自己孩子养大的聂明玦，只是——

忘了顾忌在场的其他人，刚直的刀修，直接怒声呵斥，“聂氏男儿如何能沉迷风雅，不务正业，聂怀桑，再放肆，我就把藏起来的书画折扇全烧了！”

“大哥！”

“呵～”

少年不忿的急呼声，聂明玦并不意外，就是，少女意味不明的轻笑声，让一贯刚正直爽的聂明玦浑身一僵，他只是一时情急，但也不是不通世故的傻子，传闻中，灵境仙子，阵法绝绝，从未听闻她使什么兵器，只是短短两天的接触，那从不离手的白玉折扇，大概便是她惯用的兵器，当着对方的面，直接贬低风雅之流的折扇，虽然他意在自己不争气的弟弟，但是，他的行为确实不妥。

看到聂兄的困窘，看惯了聂兄的直接爽快，蓝涣心知聂兄并无他意，站出来解围，“聂兄一时心直口快，还请昀和姑娘见谅。”

指尖微动，白玉扇合拢，灵活地转过少女指间，被少女握在掌心，李昀和倒也没有真的在意聂明玦的贬低，只是，唇角轻勾，意有所指地开口，“仙门百家，崇剑道，贬它道，我看得到。”

少女意味不明的话，让众人心里一顿。

而李昀和也不管这些，握着山河扇的右手抬起，虚虚点向那个清冷如雪的少年，“在下以逍遥为道，主修阵道，虽不专扇法，但亦敢以扇为兵，我观蓝二公子周身灵韵绝佳，可敢以剑与我一比，”微微停顿，轻轻一笑，少女语带挑衅，“让我见识见识仙门百家的剑道！”

————

凛冬已至，清河，不净世也被冬风穿上了厚厚的雪衣。

演武场上，纵是下人已经勤加打扫，飘零不断的雪花依旧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站在屋檐下的众人，蓝涣若有所思地看着走上场的两人，医舍内，少女直指忘机，提出比试邀请，在所有人被少女言语摄住时，往日清冷克制的忘机却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时，直接应下。

想到忘机虽然依旧语气冷淡，但是对弟弟了解至深的蓝涣，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多了什么，不，不是多了什么，而是，他漏了什么，是什么时候，明明没有交谈过几句，两个人之间却有了不宣于口的隐秘。

是昨日酒楼初见时，还是回程时，亦或者是今晨交谈时，又或者是刚刚在医舍……

不等蓝涣想明白，上了场，相对而站的两人，有了动静。

“山河扇，万年寒玉髓为骨，千年雪蚕吐丝织面，六合山河阵为基，玉扇盛山河，”手握着灵扇，少女唇角带笑，“蓝二公子，要小心哦~”

白雪，墨发，红衣，金冠，昳丽的姝笑，最为极致的色彩，绽放着最盛烈的美。

盛烈至极的美映在白衣少年琉璃色的眼眸，刻入脑海，任是再多的静心咒也挥之不去。

隐在衣袖里的手攥紧佩剑，蓝湛古井无波的内心涟漪一圈圈地荡起，微微闭了闭眼，纵是自幼清冷淡漠着长大，但蓝湛并非是不知情欲的石头，从初见那一眼对视开始，少女隐秘的举止从未停止，在无人之下，带着狩猎的视线，隐着诱惑的极美，不为他人所知，只展露给他看，简直——

“放肆！”避尘出鞘，随着心神不平的主人，直冲站在对面的少女。

而场上另一边，听到蓝湛的话，少女嘴角的笑微顿，然后在灵剑来到近前时，嘴角的笑意盛烈绽放，展开的玉扇，随着身体微转，扇面擦着寒意的剑锋，带着四溅的灵光，卸开剑招带来的锐利，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红唇轻启，“蓝二公子，我美吗？”

幼时与狼共舞，便是前世逍遥宗阵峰首座的恣意洒脱扎根在灵魂深处，狼族的品性也在幼时侵染入她的灵魂，李昀和最清楚自己是什么模样。

初见就注意的少年，隔着别人的故事，站在说书台上，只一眼，看到那双淡漠的琉璃眼眸，那一身清冷如雪的风华，只凭本能，在那一瞬，少女就起了狩猎的心思。

狼，生性狡猾，有十足的耐心去捕猎猎物。

初见面，依着为人的守则，她掩下为狼有的蠢蠢欲动的狩猎本能，但，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做。

少女对自己容貌之盛，知之甚详，刻意之下，盛烈至极的美展露在少年的眼中，隐秘的无人之下，眼波之间，是只对他一人的邀请。

“轻浮！”

少年冷怒的声音和剑锋一同而来，这次李昀和没有再用扇面避开锐利的剑光，而是在灵剑到来的前一刻，脚下微动，侧身避开剑光的同时，用合上的玉扇击在少年来不及后撤的手腕处，在少年的手腕被万年寒玉髓自带的寒意僵住的一瞬间，抬手扣住，瞬间逼近，眼眸相对，一双是盛着羞恼的琉璃，一双是藏着引诱的笑眼，“我不美吗？”

少年紧抿着唇，持剑的手腕被寒意僵住，但在被握住的瞬间便寒意尽消，往日修行而来的灵活同时回归，腕间微转，灵剑横扫而出，只为逼退紧靠的寒香。

脚尖轻点，向后跃去，避开剑招，没有听到答案，李昀和也不着急，不过——

落在几步之外的少女扬了扬手，示意少年看她在后跃退开前，顺手拿走的东西，“不回答，这个东西，我就笑纳了~”

看清楚少女手里的东西，蓝湛扬起的剑瞬间停住，另一只手本能地手摸向额头，不，不用手触摸，额头上少了的东西，只要稍稍感知，他就能清楚感知到，只是，真的用手摸到空无一物的额头，纵是清冷如蓝湛，也失了雅度，本能地看向少女的手，带着他体温的抹额，被少女缠绕在指尖。

蓝氏抹额，意为‘约束自我’，非父母妻儿，不可碰！

“你！”

清冷如雪的少年，看着恣意而笑的艳绝少女，失了往日的淡泊，忘了持守的雅正，羞恼之下，直接甩袖离场。

而被丢在原地的少女，微愣之后，眉眼微挑，看了看手上的抹额，又看了少年离开的方向，侧头看向静默无语，一脸震惊的场外众人，特别是温雅如玉的蓝家大公子，问道，“蓝氏抹额，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被问的蓝涣，一直挂在嘴角的温笑，在看到场上两人的言语交锋，以及被少女拿在手上的抹额就凝住了，他是真的漏下了什么！

忘机，竟，对着眼前之人，失了往昔的冷清淡漠，羞恼生怒，就连抹额也没有拿回。

究竟是什么时候？

不，是什么时候，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

掩下所有的情绪，蓝涣一脸复杂，深深地看了一眼少女，回答了她的问题，“蓝氏抹额，非父母妻儿不可碰。”

“哦~”听到他的回答，站在雪中的少女，微微一愣，在飘舞的大雪之中，嘴边的笑意盛烈至极，“刚好，我也很中意蓝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