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 15

常氏仙门的灭门惨案，真相究竟如何，和晓星尘他们相遇的当天，众人并没有从薛洋口中问出来，因为，在悦汐说出那句好久不见后，神色骤然阴沉下去的薛洋，除了对着悦汐，半句话也不说。

然而，便是对着悦汐，他也没有半句好话。

就比如现在。

缴了剑，封了灵力，身上东西都被收走的薛洋，虽然没有被绑着，但也老实跟着众人坐在客栈大厅里，等着悦汐吃完饭，不过，其他人都是在闲聊，只有薛洋半点不理拿话头凑到他面前的魏无羡，反而盯着吃饭速度虽快但也不失雅度的悦汐，开口就是讽刺，“呦，这都嫁到五大仙门之一的蓝家，明珠仙子还一副饿死鬼的样子，要知道成了亲也可以和离，怎么，不怕把含光君吓跑吗？！”

看到蓝湛把挑好刺的鱼放到悦汐面前，薛洋仍阴阳怪气地张嘴就来，“啧啧啧，入了姑苏蓝氏就是不一样了啊，连吃个鱼都要别人挑刺，怎么，难不成——”

不等薛洋说完，手上空闲下来的蓝湛手指微动，众人就看到刚才还阴阳怪气的薛洋憋红了一张脸，半句话也说不出，自来熟的魏无羡，一手搭过去，笑嘻嘻地开口，“蓝氏绝学，禁言术，滋味不错吧，好好体验，哈哈哈——”

至于薛洋恨不杀人的目光，魏无羡半点不带怕。

而和他们一桌的江澄则是翻着白眼，“魏无羡，你是忘了在云深不知处，就你被禁言了多次吗？！”有什么脸笑话别人！

而这张桌子上坐着的最后一个人，蓝氏泽芜君，蓝曦臣嘴角带着温笑，一点也让人看不出来在看弟弟忘机笑话的意思。

而另一桌坐着的聂怀桑一副世家子弟的做派，纸扇展开，遮住脸，不让愈发冻人的蓝家含光君看到自己脸上看戏看的很愉悦的笑，顺便还给温婉的心上人一个示意她一起看戏的眼神。

不过性情温婉的江厌离，只是掩唇一笑，拒绝了未婚夫的好意。

这张桌子上另外两个人，晓星尘和宋子琛，则是看着薛洋与他们看到过的截然不同的一面，大为震惊，且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抓错人了，这个人真的是他们之前知道的那个一脸稚笑喜怒不定的薛洋吗？

和悦汐单独坐一张桌子的蓝湛，在悦汐放下筷子后，用棉帕轻拭她的嘴角，并递上热茶。

抿了一口热茶后，悦汐放在桌下的一只手，轻轻抚过小腹，本来就因为龙身的缘故，悦汐吃的就比常人要多，如今多了宝宝，吃的就更多了，不过还好，世人皆知明珠仙子胃口异于常人，她这般表现，也不算露出太多。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时刻盯着她的虎牙少年，在看到她的动作后，整个人顿时僵住，在别人注意到之前，立刻掩饰过去，只是咬紧的牙关证明了他心里并不平静。

苍！悦！汐！

把那个自作主张不告而别的人的名字嚼碎在齿间，闭上眼摆出之前还是拒不配合的姿态，再等等，时机还没到！笑到最后的，才能得到想要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薛洋满身无所谓地跟着他们离开昨天临时休息的客栈，神色漠然地跟着这群人来到昨天被他们封印关闭起来的常宅，看着他们收敛了常家人的尸体，半点看不出来，在此之前，他动手杀人的狠厉。

便是看到，众人发现尸体上因为被阴铁操纵过而留下的痕迹，薛洋也是抱胸靠在被烧得焦黑的墙柱上。

在那个碍眼的蓝家修士以琴问灵时，重现常家被灭的景象，薛洋也只是满脸欣赏的看着仇人被自己折磨致死的场景，对晓星尘他们愤慨的眼神理都不理。

问灵术散去后，蓝湛看向站在一旁满身邪肆冷漠的男子，眼底微冷，这个人……

扶在腰间的手微微收紧，悦汐收回若有所思的思绪，看向身侧的阿湛，注意到他眼底的冷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上一双黑沉的眼睛，张了张口，悦汐有些犹豫，然而，她的迟疑让薛洋心头的火气顿涨，讥诮道，“怎么，看清楚是我杀的人，苍悦汐你怕了？！”

这相似的话，再看着薛洋脸上那熟悉的愤怒神情，悦汐的心绪一时间仿佛回到五年前。

————

离开家，按照玲珑卦指引的方向，悦汐坐着船离开了东海，一路来到南海，上了岸进到她从未踏足的城市。

本来以为城市会像阿爹和阿娘偶尔提到的那样繁华，但，实际上，琼海城内一片哀嚎，满城都是恶疾缠身的百姓。

初初看到，悦汐也是心下震惊至极，不过，她虽然从小未见外人，受阿爹阿娘娇惯长大，但阿爹阿娘的谆谆教导还在耳边，仁爱世人，医术治病救伤，悦汐毫不迟疑接下被恶疾吓得逃离的仙门扔下的烂摊子。

对其他人而言棘手的病症，对悦汐而言并不难，很快就摸清恶疾的原因，依着木系对植物效用十分了解，对众人的病症，对症下药，不到月余，城里的病症尽退。

百姓是淳朴的，想要感激悦汐，悦汐也不缺什么便拒绝了百姓的各种礼物，不过因着悦汐一直未掩饰自己的好胃口，所以城里各家各店使劲浑身手段送悦汐美食。

收到这些，因着确实喜欢，悦汐便收下了，但是疫病之后，整个城市并不富裕，悦汐便悄悄给各家留了品行极佳的珍珠，偷偷离开了琼海城。

离开琼海城，悦汐因着不识路，便按照玲珑卦，直行去卦象指引的方位，一路翻山越岭，渡河过溪，然后就到了夔州。

到达夔州的时候，悦汐早已把身上能吃的都吃完了，饿急了的她，一路嗅着空气中霸道的香气找到了一家店，是一家面店，在店家无奈又震惊的目光下，用一颗珍珠点了十碗面，等面上来时，悦汐等不及面凉下来，就一筷子塞进嘴里。

顿时，霸道的辣，绝佳的香，在悦汐口中绽放，然后在本就因着她一口气点十碗面而盯着她的众人的目光下，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嘴里因着未咽下去的面，呜咽道，“好辣！但好吃！”

“哈哈哈——”坐在面摊上的客人和面摊的老板顿时大笑起来，还有人喊道，“妹子，老张家面的特点，一是好吃，二就是辣啊！”

饿急了的悦汐顾不得辣，在众人的大笑声中，边流泪边吃面，在众人惊呆了的目光下一口气连吃了九碗面，就在她吃着最后一碗面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惊呼声，依稀是‘夔州小霸王来了！’

这句话就是个信号，街上人立马跑窜开来，就连面摊上的其他客人，也是留下银钱慌忙离开。

面摊老板也是慌忙开始收摊，收得还剩两张桌子时，一个黑衣少年走了过来，看到一边哭一边吃的悦汐，微微扬眉，坐在悦汐这张桌子上，少年扬着讨喜的笑脸，对老板扬声道，“张老头，你看，你家的面就该多放糖，不然也不会让这小丫头难吃到哭。”

吃着最后一口面的悦汐，听到来人的话，眼珠微转，把嘴里的面咽下去，还把碗里的汤一口气喝完，放下碗，摸着肚子，舒服得长舒一口气，大声感慨道，“好吃，果然还是辣一点好吃！”

看着对面这个脏兮兮的丫头跟自己唱反调，薛洋眼睛一眯，“小丫头片子，没见识，老头，给我上一份甜面，越甜越好！”

“嗳——”悦汐惊讶了，看着对面笑得露出虎牙，一脸稚气的少年，感慨道，“果然阿爹说的没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世上竟然还有甜面？！”

被小丫头黑白分明的大眼中纯然的赞叹噎道，薛洋心气不顺地拿着筷子挑着碗里的面往嘴里塞，甜腻的滋味和往常一样，但是在对面小丫头亮晶晶的视线下，薛洋心头突然升起一股戾气，筷子一甩，就要掀桌，然而，他掀！他掀？！

看着纹丝不动的桌子，和双手支在桌子上，笑意盈盈托腮看着他的小丫头片子。

薛洋那还不知道为什么，眼里露出择人而噬的凶光，不过想到什么，那一丝凶光转而变成笑意，“你叫什么？”

一袭白衣在山林间行走变得脏污破旧，但是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却十分可爱精致的小姑娘，大大方方地答道，“我叫苍悦汐，苍龙的苍，心悦的悦，灵汐的汐，”介绍完自己，还一脸真诚的问到，“你叫什么，你可真有意思，要不要和我做朋友啊~”

“好啊~”少年眼底流过意味不明的光，“记住了，我叫薛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