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皈依·真相

悟嗔见悟尘近日总是呆呆的，若有所思的模样，故而好心上前问道：“师弟，你有什么心事？”

他那件短僧袄这些年已是破了再补，补了又破，几个补丁在悟尘眼里格外刺眼。

他又想起悟嗔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有些愤怒。但是如今，这些愤怒转化为一种悲哀。

悟尘看自己，只剩下了无尽的悲辛。

他没有理睬悟嗔，他只是继续呆呆地蹲坐着。

“嘿，小子，你别不知好歹！”悟嗔健硕的身形像一堵围墙牢牢遮挡着悟尘的视线。

他眼前就只剩下了悟嗔的满脸横肉，再没有了红鱼钟磬，清风明月。

“让开！”悟尘抬起眼来，他的那双眼载满了疲惫和厌倦。

悟嗔这时候也来了脾气，悟尘要他让开，他就偏偏不让。

于是，这堵围墙越发密不透风。

悟尘站起身来：“我告诉悟明师兄去！”

悟嗔发出不屑的笑声：“去啊，快去找你的悟明师兄去，一辈子当大师兄怀里长不大的小娃娃！”

“你说什么？”悟尘尽力克制，可心中的烈火依旧不可遏制地窜上来。

“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初你擅闯禁地的事情，你猜是谁告的密？”悟嗔将手里的佛珠拨动地噼啪作响。

悟尘不假思索回答：“我早就知道，当然是你这个斤斤计较的小人！”

悟嗔听了这话却并不生气，反倒笑得越发大声起来。

“小人么，确实是小人，不过另有其人。”

悟尘听他话里有话，急忙追问：“那你告诉我，究竟是谁？”

悟嗔笑着摇摇头：“不就是你那个正气凛然，如今的方丈，大师兄悟明大师吗？”

“你胡说！”

悟尘后退了几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悟嗔说的每一个字。

“我是不是胡说，你一问便知。当年全寺上下谁人不知，只不过一直将你蒙在鼓里罢了。”悟嗔的气已消了大半，他也不愿再生事端，又安慰悟尘道：“他也是为了你好嘛，毕竟你擅闯禁地是事实，为了那个女娃奋不顾身也是事实。”

“够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悟尘头顶上总是有一片天支撑着，从前这片天是师父，如今是大师兄。

上天对他这样不公平！

他一直都相信佛，也相信善有善报，相信前世今生，可是为什么，他所信赖的，他所依靠的，他所向往的，也都一一失去了。

悟尘流下泪来，他向着悟明的房间走去，哪怕是人尽皆知，他也要从大师兄口中亲耳听到。

亲耳听到，才能死心。

“悟尘，确实是我在后山看到了你，才向师父汇报的。”

“为什么？”

“看守禁地，这是清远寺每一位弟子的责任。”

“这件事确实是我错，可我也已经答应接受惩罚。我来问你，难道你这辈子就没有犯过错吗？”

悟明突然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悟尘，眼里渐渐充盈了泪水。

他摇头道：“阿弥陀佛，我的罪孽，也早就该赎清了。”

“你的罪孽是什么？”悟尘颤抖着双唇。

“如果我的孩子还活着，他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

悟尘手中的佛珠坠落，他的心也随着断线的佛珠滚滚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