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潭州萧氏（二）

牧楚楠从沈府出来时已近丑时，她在黑夜中穿梭，如同一只轻巧的朱雀略过天空，无声无息。

牧楚楠回了自己平州的院子。她的院子在平州一处离中心不远不近的街区。这里面住的都是一些生意不大但有一些家底的商户，又或是富农。人们的生活忙碌，民风朴实，牧楚楠的宅子在街区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是周福叫手下人置办的。邻里都以为院子里住着的是位常在外面走货的游商，没人见过这院子的主人。

院子早就被晓雨吩咐人打扫干净了，谷雨守在牧楚楠的院子外面，牧楚楠回平州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谷雨。

谷雨见着自家主子回来了，连忙上前去迎：“谷雨见过主子。”

“嗯，先进屋。”牧楚楠回了房，谷雨也提着灯笼跟了进去。

谷雨点着油灯，牧楚楠换下了夜行衣，散了头发，坐在案前，谷雨端来了热好的羹粥，说：“主子先用些吧。”

牧楚楠顺手端过羹粥，迅速地喝完，她自幼习武，十几岁的时候跟着牧平野进了军营，虽然那些名门贵女要学的礼仪姿态、琴棋书画也没落下，但依然养成了朴素利落的性格。她不喜欢事事都要别人伺候那会给她一种一无是处、要依靠别人生存的感觉。她十几岁大胆从军不是牧平野的想法，而是她自己的主意。她武功不低，但她想见一见真正的战场，她想去看看父亲奋斗一生的地方，想去看看自己未来要守护的地方。

可如今却是这样的情状。

刚刚张光年的话给她提了一个醒儿，潭州靠近雍城，却因为是燕北侯的地盘，位置保守，势力并不像平州一般复杂。而萧锦城作为一个亡国质子，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萧锦城是一个被前朝旧臣护在羽翼之下的余孽。是一个如果没有燕北侯，就根本无法在云盛立身的存在。

经张光年这么一提醒，反而让牧楚楠意识到了一些别的事情。所有人都以为燕北侯顾着旧情给了萧锦城一个立身之处，如今的燕北侯府同萧锦城早已恩断义绝，哪怕是有情，也只剩萧锦城感谢这位燕北侯。

可没人注意，燕北侯当年拿军功和前程换一位亡国质子，真的值得吗？燕北侯能在作为兰尘主将的时候和云盛通气，他又何必在意这位流落在外的质子？这个问题让牧楚楠困惑了很久，今天，她突然想通了，燕北侯和萧锦城断了联系，女儿也嫁进了国舅府。可这件事最终获利的只有燕北和萧氏。

当年，兰尘已然亡国，萧锦城这个质子已经毫无价值，可他被燕北侯带去了燕北，他的存在从亡国弃子变成了兰尘复国最后可能。燕北侯用自己在云盛的前途换来了萧锦城的生机。而这时候的云盛皇帝除非赵谦举兵造反，否则不仅不能动萧锦城，反而还要好好供着这位兰尘遗孤。燕北侯就在萧锦城搬至潭州后鞠躬尽瘁地为云盛卖命，将女儿嫁入皇族，就此，彻底保住了萧锦城。

可是为什么呢？当年的萧锦城只有十岁，他能做什么呢？

如果这样一看，似乎一切都明朗了，复而又隐回了重重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