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佛济公（十五）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山间清风送去兰生的嗓音，恍若山泉清响，传到洞前伫立的道济耳畔，惊醒了默默观望的出家人。

　　道济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洞门前。

　　他总是短短站一会儿，静静望着不甚明亮的洞府，有时幸运能看见躺在太妃椅上小憩的兰生，他待不了多久便离开继续去济世救人。兰生装作不知，但这一回，他停留得太久。

　　近乡情更怯，他近兰花心里忐忑得厉害。

　　他刚刚解决“好媳妇”的事情，问题得以完美解决，可他心难静，他忍不住在想，如果兰生真是胭脂，该受到多大的委屈与折辱。

　　爱是常觉亏欠。

　　“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道济刚要转身离去，被兰生一句话止住了脚步。

　　“你在为大鹏决斗之事烦心吧。”兰生倚在坐榻上，将手中的书搁置在膝上，目光投向山泉旁垂下来的绿萝瀑布。

　　两个人都隔着洞门，谁都不再更近一步，突破小小的珠帘屏障。这是两人的默契，更是执着，谁都不会踏出越线的一步。

　　道济僵硬地定在原地，抬眸愕然，“你知道？”

　　“他请我帮他对付你。”

　　兰生说话一直淡淡的，不急不缓，好似什么都不能让他破功，从前他便喜欢兰生这般不骄不躁的风度，仿若遗世独立的兰花，现在依旧喜欢，总有一种莫名让人心安的力量。

　　也许是他的错觉，他好像听见兰生在叹息。

　　他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只憋出来一句，“如果对上你，我必输。”道济不知道，他自己的声音有明显的哽咽与难过。

　　兰生不为所动，“这是你的劫，也是我的劫。你该放下了。”

　　若是不能，只怕到时追悔莫及。

　　无言良久，唯有清风在山谷回荡，偶尔夹杂着鸟叫虫鸣。

　　“去吧。”

　　兰生赶走洞外的木头人，转眼他又补了一句偈语。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又何必空惹牵挂？

　　道济是降龙转世，又有佛心，兰生相信他能在自己离开后与这一段俗家情和解，做他真正的空门中人。

　　然而，留有李修缘执念的道济未必这样想，他怎么会是“空”呢？他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遏制住不顾一切奔向他的冲动？

　　等道济走后，兰生抬起手，望着无害的玉葱指尖出神。大鹏帮他突破功法，绝情魔刀第九重，威力极大，易失控，出鞘必见血。

　　灵鹫峰，决战日。

　　大鹏鸟是鸟，亲近鸟类，对以灵鹫为名的山峰有好感，将此地划为自己的领域。将人约在此地，当真是不顾公平礼数。

　　一只妖性未泯的鸟，如何会在意人间的规矩？不提前布下阵法，已经是他自负有十足的把握。

　　“道济，你看看谁来了？”大鹏一脸得意，期待着老对头露出惊讶甚至被背叛的败犬表情。

　　他失算了，正如那日胭脂跳崖，他吓兰生，兰生却镇定沉稳，而此时道济脸色不改，与兰生着实是有几分夫妻相。

　　他直勾勾地看着兰生，一点儿没把大鹏放在眼里。

　　一袭华丽张扬的红色长袍，明明光彩照人，可眉间冷若冰霜，眼神凌厉无情意，薄唇微抿，确乎是那个应该对负心人恨之入骨的胭脂。

　　兰生放任魔气侵染躯体，这具人类的身体，他早已厌倦，当日脱离未遂，如今就是想留也留不住了。

　　“看够了？”语气比三冬腊月天还要冰冷，“李修缘，拿命来。”

　　兰生直直攻上去，他活了那么多年，哪会不懂武功？何况武功，说白了不过力与快二字，再多不过一个巧字。

　　道济急退，盯着兰生的表情，不敢错过一丝，“胭脂——”

　　兰生眼底划过一丝笑意，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