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佛济公（十四）

　　大戏落幕，事情却还未了。

　　兰生躺在太妃椅上，望着洞里那引来的一泓山泉活水出神。

　　直到今天这一闹，他才真切感觉到，这一段情缘快要结束了。他早早放下了，另一人却不如他洒脱。

　　那个常常注视着他的少年郎，那个意气情种的李修缘，渐渐与如今的道济重叠。

　　他学会了隐藏真实的情绪，按捺萌动的情愫，虽然在兰生看来，他还不熟练，没有好好敛藏起亏欠之下的深情懊悔，乃至无力感。

　　从前一心只有他的李修缘，蜕变成了心怀苍生的道济。

　　李修缘，道济和尚，降龙罗汉，三位一体。

　　降龙无疑是佛家之人，心怀苍生，不会情动。李修缘是凡夫俗子，有七情六欲，痴心于他。唯一的变数在于道济，进一步成佛陀，退一步堕凡尘。

　　道济真的能放下吗？兰生持怀疑态度。大概，只有他真正离开才能放下罢。

　　他若不走，李修缘迟早变成道济的心魔。兰生看得清楚。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兰生独居无心洞，偶尔白雪来拜访，增添一点活力。他看山间染上秋色，看落叶铺满地，直到平静被一妖的到来打破。

　　大鹏来了，意料之中。

　　“道济和尚没有死。”他一来便说这样的话，定是对此结果有所不满。

　　“你是来质问我的吗？”兰生随口一说，平常的语气缓解了反问的咄咄逼人。他很少情绪激动藏不住事。

　　“我还以为……”

　　大鹏还想说什么试探他，一杯茶飘到他面前。

　　兰生径自说道：“消消火气。”

　　大鹏一饮而尽，将茶杯往桌上一扔。兰生缓和了冲击的劲，茶杯无声落在茶托上。

　　“我伤了十七罗汉。”他在陈述一个事实。

　　大鹏哼了一声，语气略带嘲讽，“冤有头债有主，你倒是清醒。”

　　他其实是想说余情未了，下不去手吧？兰生不用猜也知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里没什么值得记挂的，是你有事求于我吧？”

　　如果说什么师徒之名，他们都很清楚，不过是应对乾坤的权宜之计。

　　兰生懒得同他绕弯子，正如大鹏毫不遮掩心思，把事情摊在明面上讲，总比猜来猜去好。作为妖，他们的交流少了许多人类间的弯弯绕绕。

　　“我与道济约战灵鹫峰，我想请你出手相助。”

　　“我与他好歹曾是夫妻，你要我与他打？”

　　一日夫妻百日恩，大鹏就不担心被夫妻双打？

　　“你既然去过灵隐寺，回来后闭门不出，无非是与他藕断丝连。他负你，他欠你，你找他讨回来不是应该？何况，我只是给道济一个教训，不取他性命。”

　　他说得坦坦荡荡，好似并无私心。他心知兰生不喜打打杀杀，心肠又软，故而不把话说绝。

　　“乾坤不会去吧？”

　　兰生问了一个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变数就是一面之缘的乾坤洞主。当时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一时没能确定，现在回想起来，那种觊觎的感觉……

　　像是要吞噬他的本体，有未知的危险。他相信直觉，逗留恐有变数，得尽快离开。

　　大鹏一愣，答道：“这次他不去，他在修炼的紧要关头，不便出手。”

　　“我一直无法突破绝情魔刀第九重，你可愿帮我？”

　　闻此言，大鹏大喜，这算是答应了，“当然！”

　　还以为是情种，原来不过如此。也是，这么多年，心里哪能没有怨恨？

　　兰生微敛眸光，他自有考量。这一段注定无疾而终的情缘该有个结局了，他不过顺水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