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凌雯打开游戏照常刷副本，速度却比平时慢许多，不时甚至在原地发呆。手上的角色被小怪持续刮痧，语音条触发好几次还叫不醒神游中人。

　　她和舒瑜小学同班，舒瑜成绩很好，长期稳定在班级前三。而她始终与读书无缘，上课闲聊发呆，回到家撂下书包就进游戏。

　　这并不是多大的不同，两人都这么想。

　　那年暑假，舒瑜几乎每天都带着作业到凌雯家。白天当然用来尽情玩耍，晚上则满头凌乱地狂补作业，好回去交差。

　　“凌雯你打游戏真的好厉害！我就老是死，没有你副本根本过不去。”

　　“没什么，多看教程多练，熟了就好了。”

　　“教教我呗，我也想一下子把那些怪都打死。”

　　“算了吧，这比你教我做题目难多了。”

　　“你是在说我笨吗！”

　　“是没有时间，你还要写作业呢。”

　　后来舒瑜没再纠结游戏水平的问题，只是问自己会不会太拖后腿。凌雯说没事，带飞她轻轻松松。

　　“就像你考试的时候，自己写完了还可以帮我写完一样。”她补了个容易理解的例子，“当然实际不允许，太遗憾了。”

　　“作业倒是可以。”舒瑜也想做点自己能做的事。

　　“不用，没人管这个。”

　　没法发挥自己的学霸特长，舒瑜也只能给凌雯带带自家的零食，帮忙跑一跑无聊的任务。她零食不多，大多数是拿好成绩换来的；任务做得也慢，凌雯就在一边对着手机记笔记。一探脑袋，是游戏战术教学。

　　“你要是拿这认真劲去学习......”

　　“也不会多考几分。”网瘾分子显然是听这话长大的，“十分钟的技巧教程我重复两遍就能记住操作，十分钟的数学课我能睡着二十次。”

　　既然有轻轻松松就能做好的事，为什么要在另一件完全没天赋的事上浪费时间呢？

　　凌雯总是这么想。

　　比如这些小怪，随随便便一个翻滚加......“我去怎么都红了！”回忆到自己当年刷小怪练操作的时候，她下意识敲击键盘，才发现自己被挠了不知道多久，血条居然已经见底了。

　　“谁知道你发什么呆，我还以为又是数据测试啥的，也没敢叫你。”老于端着两碗泡面坐在她身边。

　　凌雯接过自己那一份，想起自己晚上各种无故怼人，到底还是有些抱歉。

　　“不管出现什么状况，你心态总是这么稳。”她看着碗里的面，“我在网吧待这么久了，你经历的我也都经历过，怎么就半点学不会呢。”

　　舒瑜被她赌气晾在门口，老于招待了过来；有人来挑衅，老于总能第一时间决定迎战避战；凌雯心情不佳怼几句，老于也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哥到底虚长你几岁，小凌雯儿。”他还是那样的笑容，“安心当你的荣耀大高手，别的事交给我来。”

　　“对了，感情问题哥也是很有些研究的。”老于的可靠形象只维持了一秒，凌雯转头就看到他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我要八卦”。

　　“哦？这方面的成果好像还一直是个迷——那个女生不会再来了，我们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也对，你向来不喜欢和好学生打交道。”老于不再多问，“对了，我听以前一哥们说，S市要新做一条商业街。地方挺偏的，不过旁边有俩中职俩高职，客源基本不愁。”

　　“你想去大城市发展？”凌雯意外。S市虽然不是首席的一线城市，却也是省会之一。他们这家H市都排不上号的小网吧，在S市生存的难度可想而知。

　　“我感觉能行。”

　　“可以啊，你想去就去试试。”

　　“我这不是问你想不想嘛。”

　　以前的兄弟们提起分走天涯，凌雯总是回以积极的态度。想做就去做，想闯就去闯，反正人生就这一次——这是她说过最多的话。

　　但轮到自己这一次人生，她只想普普通通地重复每一天，顺风顺水地做自己擅长的事。拼搏闯荡这些词不适合她，跳出舒适圈对她而言就是闲得没事干。

　　“算啦，那就当我没说过吧。”沉默等于拒绝，老于却完全没表现出失望的意思，像往常一样收起两人的泡面盒，朝门口走去。

　　又一个通宵过去，朝阳升起，凌雯按自己的习惯更新了视频。早起的上班党上学党抢着前排，老粉心领神会：“凌大现实里搞不好是个秃子，这天天熬得。”

　　平时发完便撒手不管，今天却多等了几分钟。十几个赞跳出来，“舒肤佳不吃芋头”赫然在其列。

　　“是早起，还是也一夜没睡？”凌雯皱眉。

　　就算作息不健康，自己也没立场说什么。她退出软件，关掉电脑，上楼补觉去了。

　　前几天晚上工作量实在太大，老于也就随便她晚上起床再开张，这几天却是回归正轨，由他凌晨去睡觉，上午起来开门迎客，凌雯则完全是夜间活动，两人分管二十四小时。

　　白天客人稀少，他闲来无事，还特别留意了舒瑜，结果人家完全没露面，看起来真被凌雯说准了。

　　“老于——谁是老于——你的快递！”

　　“给我给我。”老于出门，领过快递员手上好几个扁扁的小袋子。一一拆开，果然都是荣耀账号卡。

　　“这得打到什么时候去......”

　　“没接大的，多数都只是神之领域的挑战任务而已，只有两三个空卡刷级。”凌雯起床后一番清点，确认无误后挨个回消息。

　　“挑战任务可以顺便开个直播。”

　　“记得就开。”

　　说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又递到她面前。凌雯嘀咕“这单的要求怎么这么多，还特意列个条子”，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

　　标题：大学应该怎么上。

　　她无奈地抬起头，眼前的人梳着马尾，黑色的帽沿完全挡住脸，不知是因为灯光太暗，还是脑袋已经深深埋进衣领里。

　　“都想清楚了，可以来上班吗？”

　　老于撤掉了招聘启事，舒瑜正式成为荣耀电竞的暑假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