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傍晚，柳絮披散着头发站在飘窗前，看着长沙万家灯火通明，她摸了摸耳朵上的白色纱布，心沉了几分。

看陈皮今日的模样似是怀疑她的身份了，那么自己是否还要在他面前继续伪装。如果告诉了他，就意味着现代人的身份曝光，也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一想到陈皮今天那失望的神色，她是什么都不想顾虑了，只要跟他在一起，自己怕过什么，从前自己不是一样吗？哪一件不是为了他。

柳絮轻抚胸口，那跳动的心脏依旧炙热，刚好与窗外这寒冷的气息形成对比。

楼下大院一辆汽车缓缓驶进，刘南笙一脸倦容且急忙的样子走下车。柳絮只看了他一眼，便淡然转回房内。

没过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烟儿今天很累了，三哥去睡吧。”

柳絮知道他来干嘛，一定是为了今天她替陈皮挡枪子的事，她猜想以刘南笙这宠妹狂魔的性格来看，一定是把陆建勋骂了个狗血淋头回来的。回来后肯定是免不了一通道理教育，柳絮懒得听，干脆直接不让他进门。

谁知，刘南笙并不像平时那样乖乖离开，而是不等柳絮允许，直接开了门。

柳絮也没恼，但是看着他不好看的脸色，自己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三哥这是要干什么？”

刘南笙一眼就望见了刘南烟耳朵上的纱布，他走过来，想要触摸安抚，刘南烟却先他一时向后退了一步，刘南笙摸了个空。

刘南笙升起怒火，一把拉过刘南烟在自己面前。

“你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这样做？”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救人。”

刘南笙眯起双眼，目光在她耳上打转，平时就算刘南烟手上划过一个小口，他都恨不得把自己骂个千万遍，今天却伤的这么严重，他的心犹如万箭穿心，痛的窒息。他这样痛苦，可眼前的人却这般轻松的讲出救人的话，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本来就够让人生气的了，却还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我根本就不信你会只是去救人，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的性格我了解的很。到底是因为什么？”

柳絮用力从他手中挣脱，轻声说道。

“因为陈皮。”

刘南笙感到像是被戳了心窝子，他的表情变得异常阴霾，整个人看起来也格外灰暗。

“为什么因为他？你莫不是告诉我你…………”

“是，我喜欢他，我爱他。”

刘南笙还未说完，就被刘南烟堵了嘴，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又听到她说的话后简直是气急。

“你说什么？你爱他。”

刘南笙控制不了自己内心的情绪，他们在一起十八年，刘南烟从小就黏着自己，也爱追在自己屁股后面嚷着要嫁给他。从不知道何时起，自己对她的心思早就变了，一直以来他以为她的心里只有自己，现在她竟说她爱着别人，还是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地痞流氓，这怎么能不让他生气。

刘南笙扳过刘南烟的身子，让她直视自己，捏住她肩膀的双手也微微用力。

“烟儿，你心里爱着的难道不是我？”

轰隆一声，柳絮觉得自己被雷劈了，顾不上肩上的疼痛，她惊讶的望着刘南笙。

“我们可是兄妹啊。”

“烟儿，我们不是亲生兄妹这件事，你不是从小就知道了吗？所以你才说长大了要嫁给我。”

刘南笙眼里有着期盼与渴望，同时又有着忧伤。

柳絮眨眨眼，内心不能淡定。怪不得刘南笙这么宠她，原来是有这样一层关系，她暗道自己太粗心，竟然没有去了解过他们之间的事，现在倒是有些麻烦了。

“我…………”

柳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刘南笙则猛的把她拉入怀里，手轻抚她的发。

“你跟他认识不到一个月，不是真的喜欢他，你还是爱我的对吗？以前我一直没告诉你，我也很爱你，你是怪我没有向你坦白，所以你在气我对不对？”

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与拥抱，令柳絮一度懵逼，她是有些被吓到了。她来不及思考，只知道再不逃开会让自己很尴尬。

柳絮奋力挣扎，脱离了刘南笙的怀抱。她瞪着大眼，目不斜视的看着他，开口。

“对你个大头鬼。我说了我爱的是陈皮。”

然后，柳絮就不敢停留，风一样跑出了门。刘南笙楞在原地，没有去追。

柳絮走在大街上，跑出门的那一刻脑子里是乱的，她看向自己的睡衣，叹了两口气。

大街上，寒冷的风毫不留情的吹向她，她冷的缩起了身子，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她脑子一片空白，如今刘南笙这个家她是不敢回了，早知道还是该给自己留条后路，到头来也不至于像这样狼狈。

柳絮边想边走着，待她想完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来到一户大宅前。门廊上陈府二字格外醒目。

“呵，你这双脚还真是恋家，这样都能走到这里来。”

柳絮慢慢走过去，坐在了台阶上，她不敢去敲门，不想陈皮看见这样狼狈的自己。每次在他面前出现都是一副惨样，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站在他面前的，想起以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多丑呢。她想着想着笑了起来，与陈皮的回忆在她心里扎堆，给这寒冷的天气带来无限温暖。

天越来越黑，街上的灯光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漆黑的夜色令柳絮快要看不清五指。她有点害怕，不自觉的开始缩紧全身，眼泪又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

过了一会，柳絮明显感到越来越冷了，天彻底暗了，她的眼睛在黑夜中已经不起作用了，若不是知道没有光亮才这样，她还真以为自己瞎了。寒风在耳边呼啸，周围静谧的可怕，柳絮缩成一团，眼睛紧闭，希望这难熬的夜晚能快点过去。

忽然，就在柳絮闭眼的瞬间，她看见远处有一丝光亮在缓缓移动，她没有眨眼，待那光亮越来越近，她才发现是一盏灯笼，而借着微弱的灯光，柳絮看清来人，竟是她心心念念的陈皮，她一下子泪奔。

陈皮忙到很晚，本来就想在码头睡了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一份牵挂，不回家的话令他不舒服，他还是想呆在柳絮曾经呆过的地方。刚一走到大门，却发现一个纤瘦的人影坐在台阶上。

还没有看清是谁，胸膛就传来一阵温暖，那丝熟悉的发香又萦绕在陈皮鼻尖，他下意识的认为是柳絮，可又转念一想，柳絮没有这股味道，柳絮身上一直是淡淡的玫瑰香。那天晚上是喝醉了，自己才思考不了那么多。现在自己是清醒的，便多想了一层。刘南烟的脸忽而浮现在他脑海，今天刘南烟走后，他想了很多，也迷惑了很久，他也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把灯笼抬起照向刘南烟的脸，两道泪痕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是你。”

柳絮扬起泪眼，波光暗自流动，那双眼极其明亮，像极了星辰。

“好黑，我好怕。”

陈皮呆住，他发现刘南烟眼中的信奈与依靠都来源于自己。他感到疑惑，自己跟她不过认识短短数日，为何有这般强烈的相识感。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你，可是不敢敲门。”

陈皮用力掰开她的手，并后退几步。

“南烟小姐，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可是抱歉，我心里只有柳絮一个人，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陈皮说完就准备推开大门进去，刚迈进左脚，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柳絮咬咬牙，很是轻柔的说道。

“我就是柳絮。”

她不想再瞒了，她受不了陈皮冷冰冰的样子，也不想看他每天活在痛苦之中，所以她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除了陈皮她将一无所有的路。

陈皮从来就耳尖，他听得很清楚，他不敢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我说我就是柳絮。”

柳絮这句话掺杂了许多无可奈何，她料想得到或许陈皮不信，可下一秒，他却出乎意料的捏上了柳絮的脖子。

“是不是陆建勋教唆你来的，说。”

陈皮手上一用力，柳絮差点一命呜呼，她费力的用喉咙说话，希望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听我话……”

“说……”

陈皮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了，一提起柳絮他就像个疯了的狮子，见人就咬。那感觉像是停了药的精神病，而柳絮就是他的药。

“……你……不放开我……怎么说……”

柳絮真是快断气了，这男人哪儿那么大的火，这是分分钟都想要她命的节奏。

陈皮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放了手，他抬手点亮了门墩前的两盏蜡烛，世界一下变得明亮，连刘南烟都好看了起来。

柳絮咳嗽了一会也安静了下来，她轻轻的坐在了台阶上，看着陈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