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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救命恩人

落日橙子糖

约架的次数多了,总能啃到几块硬骨头,平时若不是因为他像条疯狗一样去挑衅人家,别人是不会太往死里打一个连痛都不喊的人的。

因为……很容易无声无息把人打死……

可那天约架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新来的,揍起他来没完没了,血浸满了整块后腰衣衫都没停手。

最后还是左昶逮着他休息的空隙提醒“兄弟,我这血是不是流得有点多啊?”对方才如同大梦初醒,万分惶恐地扔下他跑了。

刚刚还稍显逼仄的小巷角落蓦然空旷了起来,左昶靠着墙喘了很久的气,才把喉间汹涌的血气压了下去。

等把气喘匀,他把秋季校服外套的干净里衬撕出来,随意在腰间缠了几圈,打上粗糙的死结,撑着髋骨上棘往后山的海边去了。

什份一中坐落于山岩镇的边缘地带,四分之三的校域被岩崖和海岸线包裹着,因其奇特的地理位置和海边落日,还曾经入选过沣海县最美高中评选前三。

左昶受了伤走不快,真正到达海边之时已暮色四合,彼时正当汐落,海心收缩,吐露出大片模糊的滩涂来。

夜里的海其实很可怕,眼前没有白日清晰的天海交界线,海水还会在鼻息之间汐涨拍岸,席卷过境。

但这对于自小生活在海边的左昶来说从来不是问题。不需要钟表,他都能准确把握海洋涨落潮的时间。

汐涨时坐在远远的礁岸边抽烟,汐落时就剥了上衣去海里扑腾。

左昶腰上受了伤,没打算下海游泳,只寻了块宽大平坦的礁岩坐下,就这岩隙里的清水漫不经心地洗着脸上、身上沾到的血迹。

本是一次自我疗愈的行程,谁料不知是当天汐涨时间过早,还是失血过多导致左昶判断滞后,他只低头坐着抽了两根烟,再一抬头,疯涨上来的海水便围困了他身处的那块礁石。

往身后看,海水起码将他与海岸隔出了十米的距离。

而且看这汐涨的汹汹来势,不到一分钟,他身处的这块区域也会被无情吞没。

多犹豫一秒就会错失当机立断的良机,左昶来不及多想,将按灭在石上的零散烟头拢进口袋后便一跃入了海。

全身浸入海水的那一刹那左昶没察觉有什么不对,还是一样温热、咸腥。

放在平时,这十米的距离对他而言也是很容易跨越的。

可那天不知怎么的,海风倏尔渐起,凶猛海浪一波追着一波往岸上涌,天上不知何时下起雨来,沸腾的浪花和噼里落下的雨滴朝左昶遮天蔽日地压来。

直到那时候,左昶才察觉到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力量有多渺小。大海只是正常涨落,就能在弹指间使他奋力翻泳的成效消弭殆尽。

大量吸入的水导致左昶咽喉和声带痉挛,本能的求生欲望使得他惊慌失措,刚刚预测好的方向被打乱,他试图挣扎,但手臂和双腿却像雕塑一样凝固下来。

左昶试着抬头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海水从口鼻灌入肺里,吸进的水像熔岩一样在肺和胃里灼烧,并持续燃烧了起来……

下沉来得迅速而缓慢,就在此刻!他腰间胡乱缠好的绷带间突然被强势嵌进了一只手,身体被人环抱着上升,左昶的头被人钳制着冒出海面。

先前封闭的呼吸道訇然打开,带着雨息的大股新鲜空气争先涌进气管,剧烈的咳嗽差点灼烧他的气管。

左昶体内莫名其妙出现了一股巨大的能量爆发,求生的意志再次出现,和之前绝望的挣扎不一样,他这次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上升的更快,力量更大……

再次醒来是在病房,雨不知何时停了,左昶甫一睁眼,就被皑皑的床铺与墙壁刺激地再次阖眼。

察觉到他的细微苏醒,钟玥猛然抬头扑到儿子的背边,疲倦的脸上尽是后怕,抖着腔叠声询问“左左,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眼睛终于不再抗议,左昶寻着眼里的焦点,维持趴着的姿势费力从唇间挤出一个“疼”字来。

太久没听到儿子说这个字,钟玥不确定,紧忙俯低至左昶唇边再问:“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温热的气息掠过耳廓,这次她听清了,自小失去痛觉的儿子弱着声响,在对她喊疼。

她好像被突然拉回了那个多年前的午后,染红的双手、暴怒的男人、在耳边叽叽喳喳嚼着舌根的长舌妇、呼啸而来的救护车、以及在她怀里轻得没有坠感却还安慰她“妈妈,我不疼。”

……此间种种争着抢着从记忆涌现,拖着拽着让她再次沉溺。

无力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蓦然暴怒,随手操起空余的输液杆就砸在了一旁睡成死猪的男人身上,削水果的刀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心里空余“以命相搏”四个字,猩红着眼逼才醒的左兴清拿钱出来。

左昶连用了两天镇痛泵,清醒的时候除了咕哝喊痛,就是在病房里寻找那人的身影。

彻底的清醒是在第三天,病房里新住进来了因打架斗殴而受伤的少年,胸脯拍得砰砰作响,高举“老子不怕痛”的旗帜,试图博取临床美女阿姨的注意。

谁知临床阿姨温温柔柔地递给他苹果,小声地反驳:“知道痛才是好孩子。”

左昶从查房的护士和钟玥口中得知那天送他来的人是谌律时,他们也不知晓名字,但根据纷杂描述中“白衣服”、“高”、“住在街头”这几个信息点,左昶还是能推断出此人就是谌律时。

他耳边听着左兴清无数遍“赔钱玩意儿 ”,心里不着调地想:谌律时是不是有什么柯南属性?走哪儿哪儿就有人受难?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左昶出院第一天没有回什份街街尾,而是去了街头。

周五,谌律时在学校照常上课,传闻中文武双全的谌女士果然勇猛,在得知左昶的来意后,拉着空手的男孩儿就往家里带。

在这个满目整洁,浮着不知名淡香的家里,左昶第一次吃到了金箔托着的巧克力,不同于记忆中巧克力的苦腻、干涩,咬开后漫在鼻间的是焦糖和甜黑布林的气息。

没好意思在别人家里赖太久,左昶捂着圆溜溜的肚子躲去了谌律时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时过六点,下了课的学生步履匆匆地塞满了什份街,路边的左昶转换了下身体的重心,侧身间就看见了仿佛开了慢速的谌律时从街头走来。

心里有万千腹诽也得暂时压下,左昶装作无意地拦住视若无睹和他错身的谌律时,开口第一句话就自毁长城:“你还记得我吗?”

手和对方白色衣摆一触即分,左昶在谌律时停下来静静看他的那一眼里慌了神,嘴里慌不择言:“那什么,我认识你啊,你叫谌律时,‘谌’是那个和‘湛’长得很像的‘谌’,我们俩之前见过的,在那个小巷子里,还有几天前在海边,你救……”

他急得面红耳赤,平日在约架中锻炼出的强大心脏在此刻全然停摆,好在对方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还在他叙述卡壳的时候接上了一句:“记得。”

“啊,记得啊。”

“你很遗憾?”

“不是不是,不遗憾,不是!我很荣幸,也不是,我很开心……”嘴没和他打招呼就私自离家出走了,左昶咕哝了几句,干脆低头不说话了。

地上的人影突然晃动,左昶也没由来地跟着慌,“你要走了吗?谌律时?”

地上的影子刹住,谌律时像是忍无可忍,答非所问:“你能把‘谌’的音发对吗?”

“啊?”

“‘谌’——前鼻音,你刚刚说的,是后鼻音。”谌律时站直了身体,看起来有点认真。

“啊?”

谌律时看着左昶脸上懵懂的“有区别吗?”四个字,心里比之前看见自己才多管闲事救下来的左昶又作死挑衅高年级时还想叹气。

他们没在街边站多久,毕竟周五校外的车流量都会倍增,就他们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受了好几声鸣笛了。

“我请你吃饭吧?”左昶比谌律时低了半个头,离近了就得仰头看他,“你妈妈请我吃了巧克力。”

怕他拒绝还自己加了个等价条件,谌律时看他小狗一样亮亮的眼睛,心下了然: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小孩儿。

保护幼崽,人人有责。谌律时在粥铺前停下脚步,慢了半步的左昶也跟着停下:“怎么了?”

谌律时抬抬下巴:“不是要请我吃饭?”

左昶半张着嘴抬头看招牌,语气不解,“喝粥啊?”

什份街就这么一家海鲜粥铺,不是什份人民不爱喝,实在是劳动人民喝粥不顶饱啊。

“请不请?”

谌律时看着像他说不请立马就会抬腿就走的样子,左昶忙不迭率先进屋,“请!请!请!”

海鲜粥铺一般都是早午开店,现在开着也就是单纯的开着,老板看见他们俩进来后还楞了一下,语气不确定地问:“来喝粥啊?”

左昶看着墙上硕大的各种粥类菜单,从老板再联想到刚刚的自己,心里定论:果然人类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说废话。

“嗯,一碗皮蛋瘦肉粥。”谌律时没有左昶想象中的那般挑剔,身着一身浅色就落座了。

“得了!”

左昶也跟着点单,“一份鲍鱼粥。”

“不好意思,鲍鱼卖完了。”

屁股才挨上凳板,左昶扭着头看菜单,换了一样:“那鲜虾粥。”

“不好意思啊,虾也卖完了。”

“鱿鱼蚝豉粥。”

“鱿鱼……”

左昶觉得自己刚刚纯属是在浪费表情,“你们店是不是只剩皮蛋瘦肉粥?”

“……是。”老板讪讪点头,“那海鲜留到下午也不新鲜了啊。”

有理有据地仿佛错的是顾客,左昶刚想呛声,眼一瞥对面谌律时无波无澜的眼神,只得偃旗息鼓:“我又没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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