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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夏夜迷失

落日橙子糖

架子鼓连同坐着的黑衬衣男人一起被升降台托至半空,银色的追光注入黑暗,将将照亮男人的下颌与锁骨那段,白且冷。

如果说台下的人刚刚还只是有点好奇与期待,那在这半张脸出现在高台上的后一秒里,底下就已经开始陷入半疯狂了。

左昶这个位置都能听见底下的议论,男的女的都有,“卧槽!这个鼓手好帅!”

“是啊!是啊!我来了AOI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帅的!”

“有这张王牌干嘛不早拿出来!老子有的是钱!”

“哥哥!有生之年我能睡到你吗?”

鼓后坐着的人置若罔闻,手腕起势带出流畅肌肉,鼓棒被他掷入空中,留下坠向轮转轨迹,频率快得人眼只能捕捉到一息虚影。主副吉他手和贝斯手立于舞台两侧,一手拧着弦钮调试,一手拨着空弦试音。

女主唱在前方拖着话筒架找舞台的中位线,剐蹭下发出尖锐扰耳的轰鸣。短发主唱看着年纪不大,却有一副揉着砂纸的嗓音,说话间好似在抛钩子,“大家好!”

“啊啊啊啊!你们好!啊啊!”台下声浪有着掀翻人的气势。

“欢迎来到AOI,Awakening of Insects!”

“Awakening of Insects!!“

左昶来这家酒吧的次数不多,还是第一次知道“AOI”是“Awakening of Insects”的缩写,所以这家酒吧的本名是叫“惊蛰”么?

台上的女主唱捧着话筒,却不多话,“接下来,我们给大家带来一首——《夏夜迷失》。”

这是打算连自我介绍都省略了,底下的人有些不满,借酒质问的、调笑嗔斥、颠三倒四的混做一团,引发一阵骚乱。

就在此刻,舞台上最高处传来三声木质敲击声,节奏均匀、自上而贯,不知怎么的,台下人群的躁动竟被这几下轻飘飘压住。

而台上的人不需要多余的对视,只需这三声就已经进入了最佳状态。

丢掉了原曲的雷雨之声,这首歌先迎来了短暂的滞空,紧接着吉他拨弦声起,如深沉潮水,一个八拍就轻易将舞台下的人卷进了这首歌里,之后鼓声再强悍加入,撕裂这里的浑浊与凝滞。

略带喑哑的声带吟出歌词,释出的触手挠着全身的痒:

“除了夏天,

我还能在哪里等待;

希望如愿,

因为绿意正在蔓延。

走在这次夏里,

我好像不像自己。

血脉疏通软化,

却更肆意迸炸。

你又敲响教堂钟声,

骑士勒马仰望尖拱,

谁甘愿黑暗中世纪沉沦。

……”

前半段歌曲节奏平缓,只有小军鼓和底鼓铺在底层响动,让左昶有一种置于台风风眼的错觉,似乎下一刻风暴就会席卷而来。

左昶不知不觉侧伏在了栏杆上,白衬衫不复之前的体面,褶皱着堆在男人宽阔的背脊上,再于下束进黑色西裤里,细细的一把,腰线塌出浓浓一弯,赏心悦目。

可惜他本人不并自知,此刻三根手指斜斜地拎着酒杯压在栏头,下颌置于腕骨上,左手食指隐在暗处,正往右手肘窝虚打着拍子。

韶晋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位下属对外界展现出这么浓厚的兴趣,毕竟一起共事这么多年,公司里有不少人议论左昶快活成佛龛里的菩萨了。

倒也不是他过分冷淡,他在公事上是乐于助人甚至是八面玲珑的,但出了公司,嗯……

菩萨普渡众生,亦对众生一视同仁。

韶晋在今晚之前都没看出他对任何人、任何事表现出一丝过分的偏爱。

他体贴地提声邀请道:“左,要不要来这里坐?”

韶晋的位置和金主爸爸靠得近,可以说是二楼的VVIP座,视线开阔,不用像左昶一样凹姿势就能看清舞台全貌。

左昶压着手臂回头,还体贴地找了个借口,“谢谢,不过我这位置挺舒服的,出风口就在这儿。”

“OK。”看样子他只对台上的乐队有点偏爱,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公事公办。韶晋对此不置可否,主动避开他的视线去看舞台了。

第一段副歌很快来临,风眼在脚下错开,台后的橙色光束蓦然开屏,不规则炸向八方,逆光和柱光交替勾勒出男人的明暗面,左昶偏头去看,恰好与画里的谌律时撞个正着。

和以前一样,带着明晃晃的棱角,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谌律时额前的碎发倏尔荡得纷飞,黑色锻面衬衫质地柔和贴在身上,健硕肌肉随着呼吸起伏偾张,鬓边晶莹汗珠坠至耳垂,又蜿蜒着滑落至下颌,锁骨平直、胸肌昂藏,眼睫懒懒一抬,是衬衫扣到最上方都遮不住的顾盼生辉。

4分大开镲悍然挤入歌里,二通三通在旁保驾护航,主副吉他、贝斯再揉着带起风暴,雨点急、闪电劈闪,以摧枯拉朽之势扫荡了整座酒吧。

将破未破的“镶边”与“失真”在空气中拉扯嘶鸣,带来如中靶后碳素箭尾的战栗感受。

耳膜不受控制地随着鼓动,心脏里像装进了强劲的发条,“嗵嗵嗵”跳个没完。

左昶在歌曲整体加速时差点没跟上节奏,他左手停下动作,掌心按在胸膛感受了下规律,确定它只是因为兴奋失序,而不是患上了某种疾病。

只因它自开场时就不受控制地狂跳,一声压过一声,一阵强过一阵。

台上的话筒架被主唱提起,旋转一周后倾倒在舞台边,吉他和贝斯被举过头顶,悬空发出脏的沧桑,舞池犹如铺满了易燃白磷,只需高过体温几度就能轻易将其点燃。

池中的人被卸下沉重十字架,他们不再装模作样,也不再仅仅只作为一个观众,他们冲着、抢着参与其中,不顾手中酒的泼洒,疯狂踩着鼓点在这流光溢彩的地板上举手、甩头、放声鼓噪……

“在白昼消失,

在夜晚奔驰,

都只是循环内心暗示;

只晃动树枝,

或连根倒置,

都是表达自己的方式。

渴望在夏夜迷失,

忘却过往的顽痴。

你听,

夏天这个笨拙汉子,

怎样踉跄。

怎样发出感叹。”

除了是你,

还有谁能轻易唤起,

也只有你,

会让我甘愿堕进风里,

……”

这首歌副歌反复了三遍,底下不少人都能跟着旋律一起唱了,就连醉着的小志都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时不时跟着吼两声。

最后一遍副歌响起时,整曲节奏已经变缓,碰撞的各类乐器之声被一样一样抽离干净,只剩下主吉他干净的轻拨和军鼓、底鼓的铺垫,环绕在头顶的风暴已雨过天晴,暮光无需太阳,也能映亮半弧苍穹。

台上的打光也不再激烈,灯光师深谙现代人的“外貌协会”理论,只留了两束顶光追着主唱和架子鼓手。

鼓后的人立腕敲响最后一声鼓点,腕骨凸显,手臂青筋虬结,性感地要命。舞台上所有的乐声如潮水般退去,声波的余韵似乎还在空气中蒸腾,大家在极度喧嚣后忘记了欢呼。

谌律时率先起身,拿着鼓棒的左手在空中一压,露出了虎口上一痕浅浅的疤来,丑陋的、扭曲的。

底下的观众终于回神,纷纷挽留喊着、吼着再来一首。

但这支六人乐队十分任性,和公众既没有互动也不说结束词,只是朝台下鞠了一躬就准备收拾着东西下台了。

特别是打架子鼓的谌律时,连升降台的收降也不管了,直接拿着鼓棒从一个人高的升降台上一跃而下,引起人群里一阵欢哄。

过了这么多年,左昶还是不得不承认,在看到谌律时有任何冲动出格的行为时,他的反应链都由震惊、担忧以及无脑追随这三环所组成。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过了这么多年,自己长进了许多,能用强大的意志力把前两环封在自己的躯壳内,从而把“无脑追随”这一环悄无声息地消化掉、溶解掉。

能让他体面地作为一个观众,缄默、热望。

谌律时的背影在舞台转角一闪,不见了。

左昶主动回过头,鼻子嗅了嗅杯子的酒。清新口味的琴酒被体温烘热,成为了一支市面上普普通通的果酒,已经没办法喝了。

他扯出一声笑,把酒杯搁在了冷黑色桌面上。

“认识?”韶晋的杯里加了一整颗“钻石”冰块,晃动间能听见冰棱撞壁的轻微脆响。

左昶拧紧的发条在回过头后就松弛了下来,他又能做回自己,轻轻摇头,“不认识。”

“那……”韶晋还想说些什么,酒吧的音响却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响,之前的DJ又上台续摊了。

他不愿意喊着说话,只笑笑作罢。

刚刚下去嗨的众人终于耗尽了体力,歪歪扭扭爬着楼阶而上,不顾形象搭着座背喘气,但少有几个发酒疯的,左昶心甚慰。

客房和卡座是一起提前订好的,只可惜完成这个任务的小志已经醉倒,只能由韶晋和左昶背着扶着各位酒鬼刷卡进房休息。

夜将尽,韶晋在房门口温声询问需要不要再给左昶开间房。

不怪小志照顾不周,归根结底他对自己这位新师傅还不够了解,以为他和其他老油条一样,白天出差晚上就绝不会再来聚会。

左昶想了想家里的狗,还是拒绝了,而且此刻在他心里有比这更重要的事,“韶经理,尾款明天能到吗?”

“嗯,陈经理给了准话,只要Crystal让他满意,明天清醒了就向公司递申请。”

“Crystal?”

韶晋神色倦怠,只看着他轻笑。

这样似是而非的笑在韶晋脸上适配度太低,左昶瞬间回忆起来了,哦,陈经理怀里那个长发女人。

他在心里闷笑出声,看来,在这个夏夜里迷失的,又何止他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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