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海港烟花（上）

深夜的皮尔特沃夫海港，老玛维蹲坐在他那艘晃晃悠悠的破船甲板上，混浊的瞳孔贪婪地盯着底城人从他的船舱里搬出一个又一个木箱。

　　“他妈的烂货！”他灌了口烈酒，啐了口吐沫“求着老子干活还不让老子验货。”

　　交完货后，老玛维的客户只在地上扔下一袋沉淀铜臭的金币。没有过多交涉，他熟练地将钱揣进他的裤裆。

　　老玛维佝偻着背，走进狼藉一片的船舱。若不是他磕到脚趾，绝不会发现角落的稻草堆里遗落的箱子。

　　“他妈的，这帮祖安人花大价钱搞来这批货，指不定是什么值钱玩意，哈！算老子我撞了大运！”

　　老玛维觉得自己要发财了，他抄起撬棍，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那木箱连劈带砍地拆开。

　　船舱随海浪晃动，一颗黄色的圆球咕噜咕噜地滚了出来。

　　是黄金吗？还是黄铜？老玛维贪婪地挤着自己昏花的老眼。

　　轰隆！！——

　　那是阵猛烈的爆炸，老玛维全身的血肉已与他的破船融为一体。

　　“ugh……”

　　艾默丝第一次知道铁锹也可以给人收尸。这一摊红色，那一坨褐色……她的眉头已经不能皱得更深。

　　周一向来不会有好事发生，在哪都一样。艾默丝刚打完卡就被紧急集合，紧急集合后就迷迷糊糊地被发配到这鬼地方。

　　蔚蓝晴空下的皮尔特沃夫海港，灰蓝的海水上浮着各式各样的碎屑，半艘将沉的破船上，法医验尸，执法官疏散，行政部勘察，艾默丝打杂……

　　“咦额，那玩意跟草莓酱似的。”玛格尔说，“小默——早饭再不吃就凉啦！”

　　“啧，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马可斯呛了玛格尔一句。

　　“嘿呦，皮痒啦？这么针对你老子我干嘛？造反啊？”玛格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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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别别……别拧我胳膊！疼疼疼，你才是我老子……”玛格尔求饶道。

　　这是最后一坨，艾默丝铲起肉沫，使劲抖落，让黄色的脂肪块滑进水桶，她一秒也不想再多待。

　　“唉！小默，快过来！让你干活儿你还真干啊？意思意思就行了！”

　　待艾默丝转头，看见玛格尔站在离案发现场八米远的地方，他拧个身子靠在围栏上，又悠哉悠哉地叼着根烟，洒脱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ugh，真受不了……”

　　艾默丝撂下铲子，边甩下胶皮手套，边快步逃离这腥臭的船舱。

　　“你们知道这到底发生啥事了吗？”　　

　　“呃……据我所知，大概是你得罪了护士长然后就被针对，再然后派你做实习生都不愿意干的脏话咯？”玛格尔边说边笑，他提起装着草莓酱面包片的纸袋，在艾默丝面前抖了抖。

　　艾默丝满脸疲惫，无视玛格尔买的早饭，反而去抽出一根他烟盒里的香烟，夹在耳后。

　　马可斯蹲在不远处，一言不发，他脱下手套，手指游离在脚下的木板上，似乎摸索什么。

　　“马可斯？你在找什么？”艾默丝走到马可斯身边，也蹲了下来，她顺着马可斯的目光，看向地面。

　　“那帮废物说这是场意外煤气爆炸。”马可斯似乎触碰到一处凸起，他的手停了下了，“我觉得不像。”

　　“嗯？有疑点？”艾默丝问。

　　“‘废物’是他给同事起得外号咯。”玛格尔抢答，尽管没人问他。“他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友善。还有啊，他喜欢别人叫他‘队长’。”

　　“我现在找的就是疑点。”马可斯扣出嵌入木板的铁片，放在手心，对着阳光，仔细查看。“这艘船是运冻肉的，不可能装载过多的煤气罐，换句话说，爆炸威力不可能大到摧毁半个船舱。”

　　“爆炸时间是几点？”艾默丝问。

　　“目击者说，接近凌晨三点。”

　　“嗯……煤气爆炸需要火源。如果真是煤气爆炸，”艾默丝回头望了望混乱焦黑的船舱，“那么要么是有人得了鼻炎，闻不到味道，还半夜跑去船舱生火做饭……要么是哪起了静电……”

　　“海上潮得跟什么似的，静电哪起得来？瞎想！小默，你领着两千工资就别操心五千工资的活儿。”玛格尔吐了口烟，插嘴道。

　　“你能不能安静点？”

　　马可斯扭过头，无奈又厌烦地盯着喋喋不休的玛格尔，他肯定是又想打他一拳。

　　“我求你给自己找点事干行不？要不这样，你带艾默丝去见见队友，打打招呼什么的。反正，别来烦我！”

　　“哎——行行，你都这么说了。”

　　玛格尔这人滑得像泥鳅，他嘲讽一样地向马可斯道歉，而后拽着艾默丝的胳膊，识相地滚出马可斯的视线。

　　依旧忙碌的海港，蒸汽笛此起彼伏，破船的残骸在海波中孤独地摇曳。大海与天空相融，心旷神怡。艾默丝跑着跑着，逐渐慢下脚步。不为美景，全因想吐。

　　她扶着船缘，掏出胸前口袋里的笔记本，赫然看到自己状态栏上写着“健康”二字。

　　呕吐全是因为本体的精神，但在游戏中，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影响……呃……想吐但吐不出来……

　　“小默，哟，你个医生还能晕血呢。”

　　玛格尔说着，掏出打火机，在海风中护着火苗，给艾默丝点烟。

　　“深吸一口，好点没？下次你要是难受，就说出来啊，别硬挺，我肯定来帮你咯。”

　　“他好像挺惊讶的，马可斯，他好像有话要说，就我刚刚拿烟的时候。”艾默丝轻吐一口白烟，“我不懂他，能帮我翻译一下吗。”

　　“啧 你老管他干嘛啊？”玛格尔也给自己点了跟烟，叹了口气，“还能怎么着，他觉着你是个乖乖女，跟我这种抽烟的街溜子不沾边呗。”

　　不远处的钟塔传来九声浑厚的钟鸣，海港温暖的阳光逐渐燥热，玛格尔用手挡住太阳，他眯着眼睛看向岸边。不一会，他兴奋地摇着艾默丝的肩膀，再用他手中的香烟指着海港的方向。

　　“看到没？那一高一矮俩人凑一块的，我跟你说过的，没忘吧？他们是……”玛格尔放慢表情，长大嘴巴，仿佛留了个天大的悬念。

　　“我的队友，阿彻和瑟雷特。”艾默丝给出满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