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空闲的医疗兵不止我一个，为什么偏偏选我？”
午休闲暇，医务室只剩艾默丝一人值班。在给玛格尔脸上的伤口简单包扎后，她盘着一条腿坐在办公桌上，理所应当地吃着马可斯带来的食堂午餐。
“嗯？因为只有你够格，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
马可斯躺坐在办公椅，双腿翘在护士长的工位上。他早就吃完了他那份三明治。实在无聊，他掏了玛格尔新买的火机，叮叮当当地在指尖把玩着。
“够格？指的应该不是医术。”
艾默丝扭过头，看向角落窗外躺倒的玛格尔。半小时前，他一人跌跌撞撞地跑来医务室，左眼乌青，鼻子流血……他没和艾默丝诉苦，但大概能猜到他是和人干了一架。以他贱兮兮的性格，被打真不算奇怪。
“说实话，”艾默丝扭过头，“你看玛格尔，我最多也只能给人包扎缝合。”
“我知道，一眼就能看出来。”马可斯合上打火机，轻轻抛给艾默丝，“毛手毛脚的，药在哪个柜子里都不知道……但我看中的不是这些。”
“嗯？”
艾默丝打开火机，透过火苗看着马可斯，他那一本正经又漫不经心的表情真耐人寻味。
“难道看中了我这条命又臭又硬？”
“呵，算是吧。跟我们干活，收的尸比你缝过的线都多。”马可斯站起身，抚平他板正的制服衣领，“希望你能和我们这群又臭又硬的家伙坚持下去。”
“那是当然。”艾默丝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你要走了吗？午休还有半小时。”
“啊啊啊！！吵死了！——你俩出去说呗！让我睡会！”玛格尔突然从床上弹起来，指着自己半张肿脸，嗷嗷叫唤：“我还没他妈死呢，能看见我吧！”
马可斯转头看向艾默丝，完全无视聒噪的玛格尔，他一脸习以为常。
“三点在这等着我，带你恢复训练。”
“好的，晚点见。”
铜黄的铁门被轻轻带上，艾默丝还能听见马可斯靴子磕在大理石板上的动静。她没太多复杂想法，只想多说几句话罢。艾默丝甚至没休满两天工伤假，只为早点看到他，和他寒暄几句。但马可斯总是人影匆忙，和他多赖几秒都是奢望。
“哎！我说你呀，势利眼儿，”
玛格尔打断了艾默丝的思绪，向艾默丝后背上扔来个棉签。
“马可斯怎么着你了？啥时候能你能夹个嗓子和我说话啊？”
“躺好！小心一会鼻血又呲出来。”
艾默丝瞬间沉下脸，她这会儿真想狠扎玛格尔一针镇静剂。
午时的饭盹儿昏昏沉沉，半梦半醒。温热的微风吹得医务室的纱帘轻摇，玛格尔摊平了躺在狭窄的病床上，他的额头敷着化成水的冰袋，他的呼噜吵闹，时静时响。艾默丝毫无睡意，她根本不可能感到困倦。与其盯着钟表走动，不如利用这机会出去探索探索。
艾默丝深呼吸，闭上双眼，熟练地使用着“鹰眼视觉”。短短数秒，附近的环境便探查得一清二楚。
她打开记事本，任务弹出。
出门左转查看公告栏信息，茶水室泡咖啡，恐吓拘留所的犯人，二楼档案室查文件……净是些无聊的日常任务。
无人把守的走廊，昏黄的档案室，沉重铁门的锁孔上插着铁丝开锁器。艾默丝目无旁人的破门而入，她靠在墙脚，边喝茶边读报纸侧栏。
“皮尔特沃夫法庭开庭……长期辱骂，殴打……情节十分恶劣……罚款五十万……啧。”
“嗨嗨！雾隐，又见面啦。”
“嗯？茉莉？”
一阵亲切甜美的女声响起，艾默丝确信这动静不是从脑袋深处传来。她四处张望着，忽然感觉有东西点戳着自己的腰。
“低头！况且我没比你矮多少吧。”
点戳的力度大了些，艾默丝低头，只见叉腰站着一黑短发绿眼的女孩，她穿着皮尔特沃夫执法官的制服，专门改小号的那种，她略微鼓嘴生闷气的样子人畜无害。单凭外貌，艾默丝很难把她与茉莉扯上关系。
“别琢磨了，我就是茉莉本莉。”茉莉扶了扶警帽，“雾隐，游戏进行得怎么样？”
“顺利的很，没出现任何问题。”艾默丝收起报纸，语中带刺地说，“全托你的福。”
“很好很好~”茉莉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我这次来啊，是要大发慈悲地教你些新东西，你以后用得上。”
“大发慈悲？我前几天叫你了几百回，你可是一次都没回应。”
“嘘嘘嘘！认真听讲，别开小差。”
茉莉郑重其事地向后退两步，她举起左手，比了个响指的手
“你在游戏内的能力远远不止‘回血’与‘心眼’。”
茉莉抽出胸口的钢笔，向空中抛起。
啪！——
她打了声响指，旋转飞跃的笔在空中刹那间停止运动，时间仿佛瞬间凝滞。
“这就是时停，酷吧？”茉莉说，“只要左手打个响指，你周围的时间立刻停滞。当然了，你这时候能做的只有思考。时间暂停的时候，你可不能改变游戏里的任何东西。”
艾默丝伸手去碰触空中停滞的钢笔，无法移动它分毫。
“……我大概懂了。”艾默丝说。
“还不快谢谢我啊？雾隐？多说点好话，我就安排马可斯多和你贴贴~”茉莉得意地叉着腰。“想让时间回复，就再用左手打个响指，简单吧。”
啪！——
茉莉又打了个响指，钢笔在空中，先是继续着上升，再到符合物理法则，向下降落。白砖地上，钢笔摔了个七零八落，深蓝的墨水溅了一地。
“那如果右手打响指呢？”
艾默丝反问，她已经举起跃跃欲试的右手。
“唉唉？”
啪！——
清脆的响指声响，一阵突兀的失重感笼罩了整个房间。所有东西都仿佛被徒然而生的惯性牵扯般失重，迷幻。躺在地板上的钢笔开始颤动，飞溅成画的墨水滩正逐渐缩小，直至全数回到墨囊。它反方向地飞跃转体，直到安稳回到茉莉的口袋。
“啊——”艾默丝见怪不怪地说，“右手打响指是读档吧，这有什么难的？”
“我……”
茉莉呆在原地。待她回过神来过来，她一个箭步上前，挤着眉毛，打了艾默丝的手一巴掌，看样子是生气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谁让你用了？我明明都没说啊！”
“怎么？你难不成还要留着给我个惊喜？”
艾默丝说着，嘴角上扬，茉莉的“攻击”让自己发痒想笑。
“对不起啊，我下次会装作惊喜，演给你看。”
“我可没说这是个惊喜！”茉莉巴掌的力度更大了些：“这功能它在这游戏里有漏洞，我还没完全解决呢！我都没想告诉你，结果又被你这人自作主张给搅和啦。我真服了，当初为什么就选上你了！……”
“漏洞？什么漏洞？”
“我怎么清楚嘞？这游戏是测试版，测试版啊！你别再用这功能了，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说不定整个游戏直接给我整爆了。”
“好，好，我不会用这个功能了。”艾默丝抓停茉莉不安分的手腕，“你一个搞制作的，这么大的事早点给我说啊。”
“我要你保证！”茉莉狠劲甩开艾默丝的手，一把扯住艾默丝的衣领，“你！雾隐，不再用这功能。快点，保证！”
“好好……我保证。雾隐，不会再使用回档功能。”
茉莉直勾勾瞪着艾默丝的眼睛，她严肃得不像她。良久，茉莉才将手从衣领上撒开。
“你一定要遵守约定！”茉莉伸出小拇指 ，“拉勾！”
“好吧……拉勾。”
艾默丝完全跟不上茉莉的脑回路，但气氛都到这了，她还是与茉莉小指相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话音刚落，茉莉逐渐化作飘渺的数据灰尘，完全消失。她的退场方式真是故弄玄虚。
艾默丝单手拉拉被茉莉扯乱的衣领。她不自觉地抬起右手，比出响指的手势，茉莉越不让她做什么她越想做什么。
“……还是算了。”
她在短暂的思想斗争后，还是决定不违背约定，暂时吧。
门外一阵嘈杂的人声渐渐起，艾默丝杯中的茶冷透了。她静在原地，十六声钟鸣从远方的钟塔飘来。
三点了？和马可斯约好了……糟了！
艾默丝连忙迈开腿，向医务室一路小跑，她侧身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撞到人便草草说一句抱歉。
当她推开医务室的门，一个高挺的身影已然站在医务室正中央，他盯着手表，看样子等候自己多时。
“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可以跑步了？”马可斯转身，“很好。”
他没追究自己的不守时，但艾默丝还是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艾默丝跟在马可斯身后，他的步伐大而急促，好几次都是刻意慢下来等待小跑追赶的艾默丝。众目睽睽下，艾默丝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干坏事被他逮捕，还是当场抓获。
终点是训练操场，稚嫩的新兵站成方阵，当他们看见马可斯时，闲聊的立刻闭嘴，休息的马上立正。不难猜出马可斯是这儿的教员，还是不好说话爱发脾气的那种。
马可斯停在列队前，他偏偏脑袋，给艾默丝个意义明确的眼神。
“你他妈开玩笑吧？”艾默丝心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这就是给我训练？把我扔到新兵方队里拉练？”
她向马可斯挤了挤眼睛，“我不要”三字简直写在脸上。
“累了就下来坐着，我知道你有伤。”
马可斯毫无表情，他看了看树荫下刚准备好的小椅子和水壶，他没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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