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取一芷之游园惊梦（十三）

芷昔偷走她菡萏根须的那天，颜淡坐在桑葚树下问和她并肩而坐的余墨。

颜淡“如果我说，我不想再留在天界……”

　　余墨眼睛里光彩夺目，转身端着她肩，郑重道。

余墨“那我们就一起下凡，像戏折里写的那样，做两个侠客，游历四方，普渡众生。”

　　颜淡抬眼看累累的桑葚果。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那天傍晚，颜淡拿着牡丹封皮的书去了地涯苟诞居。

　　留下一香炉成灰屑的沉香，郑重关上苟诞居的大门。

　　颜淡刚走出地涯，就被突然出现的天兵抓走了。

　　天兵把颜淡扭送到了帝尊面前。

　　芷昔，萤灯，青离应渊帝君也在。

　　萤灯躺在担架上。

　　天医馆掌事给萤灯扪了脉，回帝君话。

龙套“萤灯掌事中的是四叶菡萏根须之毒。四叶菡萏可愈万物，若它的根须与丹砂相佐便可制成天下难解的剧毒。”

　　帝尊目光在芷昔，颜淡游离。

帝尊“这天下仅有两株四叶菡萏。”

帝尊“芷昔。”

　　最后，他锁定了芷昔。

帝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颜淡看芷昔。芷昔慌张朝帝尊一拱手。

芷昔“回帝尊……芷昔不知。”

　　颜淡垂下眼眸。

　　帝尊目光落到颜淡面上。

帝尊“若不是芷昔，那便是颜淡下的毒，普天之下再无旁人有四叶菡萏根须。”

帝尊“应渊，颜淡是你衍虚天宫的人，你说该如何处置？”

　　颜淡目光一凛，抬眸看应渊申辩。

颜淡“我没有下毒。”

　　应渊的目光自她面上扫过，朝帝尊微微一颔首。

应渊“帝尊，菡萏姐妹二人本性善良，想必不会做出下毒之事。”

　　萤灯虚弱地咳嗽一声，天医馆掌事此时上前。

龙套“帝尊，小仙有一法，可验证致使萤灯掌事中毒的四叶菡萏根须属于何人？”

　　天医馆掌事冲芷昔，颜淡方向一拱手道。

龙套“请二位仙子各取一滴心头血。这四叶菡萏根须之毒，唯有同株四叶菡萏的心血可解。”

　　此时，应渊担心地看了眼颜淡。他知她剜心之伤未愈，一直请辞在家修养。取心头血无疑会让她伤上加伤。可如今这情况，他也没法子给颜淡求情。

　　颜淡结印施法，周身红色的光一闪，一滴血出现在她的掌心。颜淡将血交给天医馆掌事。芷昔也颤颤巍巍地取了自己的心头血。

　　果然颜淡的心头血解了萤灯的毒。

　　帝尊一拂袖，看应渊道。

帝尊“看来致萤灯中毒的四叶菡萏根须是属于颜淡的。”

　　颜淡亦看应渊，摇头。

颜淡“帝君，颜淡没有下毒。”

　　应渊垂眸没有反应，她跪到帝尊面前，凄声道。

颜淡“帝尊，颜淡没有下毒。请帝尊明鉴。”

帝尊“应渊！”

　　帝尊只看应渊。

颜淡“应渊！”

　　颜淡惨痛地喊了一声应渊，又凄厉地喊了一句。

颜淡“姐姐。”

　　芷昔哆嗦了一下，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帝尊“应渊！”

　　帝尊再次提醒。

　　应渊终于心情沉痛地做出了决断。

应渊“毒害仙倌，当受天火之刑……”

　　芷昔猛烈地战栗一下，跪倒在帝尊跟前。

芷昔“不……不是颜淡，不是她。”

　　萤灯冷笑问。

萤灯“不是颜淡，那是谁？你昨晚子时一直陪在帝君身边，如何跑到我妙法阁来下毒？”

萤灯“颜淡，你说说昨晚子时，你在哪里？”

　　应渊看颜淡，满怀希望。

　　颜淡面上闪过一丝涩苦。她傍晚到地涯苟诞居，在那里待了一夜。

　　应渊面上浮现迷惑。不明白颜淡为何闭口不言？

　　芷昔爬到颜淡面前。

芷昔“颜淡你昨晚在哪里？是不是一直呆在我们的小院，和……”

颜淡“芷昔！”

　　颜淡喝止芷昔，看向应渊，视死如归。

颜淡“帝君，走吧！”

　 去天刑台的路上，颜淡叫住走在前面的应渊。

颜淡“应渊，你说过若你眼睛重见光明，一定能认出我的。”

　　应渊头也不回。

应渊“为我剜心的是芷昔。”

　　颜淡凄然一笑，步步后退。

颜淡“是啊，是芷昔。”

芷昔“颜淡！”

　　芷昔一声惊叫，从旁边跑出来。

　　颜淡后方就是了无桥，她竟然要在了无桥纵身一跃。

　　应渊此时也惊觉，厉喝一声。

应渊“颜淡，你回来！”

芷昔“回来，颜淡。”

　　应渊，芷昔同时向颜淡伸出手。

　　颜淡看芷昔，一脸愧疚。

颜淡“对不起芷昔，颜淡无法再保护你了。”

　　芷昔上前一步，痛呼。

芷昔“颜淡对不起，你快回来！”

　　颜淡冲她无奈一笑。

颜淡“你也知道，我再上一次天刑台会死的。”

　　芷昔使劲摇头。

芷昔“该上天刑台的是我，是我偷了你的菡萏根须。”

　　芷昔施法以光绳自缚双手，转身向应渊。

芷昔“帝君，你拉我上天刑台，是我下毒害了萤灯，不是颜淡。”

　　应渊只看颜淡，小心翼翼地哄。

应渊“你回来。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芷昔明白了。应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替颜淡保护她。

　　她怎么可以伤害一直在保护自己的人？

　　如此自私？

　　如此卑劣？

　　芷昔红了双眼。

芷昔“姐姐错了，你回来！求你了。”

芷昔“你要如何才肯回来？”

　　芷昔小跑冲向了无桥，擦过颜淡身边。

颜淡“姐姐！”

　　颜淡惨叫一声，她抛出莲花根茎，险险地绑住了芷昔。芷昔单脚立在了无桥上，一只脚已经陷空。

　　颜淡扯着莲花根茎，用力一旋身，芷昔飞向应渊。而她放开莲花根茎，倒向了无桥之下。

应渊“不要！”

　　应渊痛呼一声，避开芷昔，飞身向了无桥去拉颜淡，然而只拉到颜淡的一片淡青色衣角。颜淡的身影迅速被了无桥下带着火光的黑色的劫云所吞没。

　　应渊拨开劫云，继续往下寻找。

　　芷昔稳住身形，跑到了无桥边，应渊的雪白身影落入黑云中不见。

　　芷昔失魂落魄地回到“丹青映意”。

　　余墨问她。

余墨“颜淡呢？”

芷昔“跳下了无桥。”

　　芷昔双眼通红道了一句。

　　他便急匆匆地走了。

　　芷昔再出“丹青映意”，听到仙侍们在讨论，有人劈开帝尊设的结界，私逃下界。

　　芷昔就想到是余墨。她去悬心崖一打探，余墨果然不在。

　　南海青龙族的那个小公主哭得双眼通红，看见她便问。

朝澜“颜淡姐姐，你是妙法阁副掌事，手头法器多，快用法器找找余墨。他折自己一支龙角化作匕首，劈开结界跳下去了。”

　　芷昔脑海里闪过萤灯的影子，心生怯懦。但看看龙族小公主红着眼睛，一副可怜无助的样子。

　　她还是心下一横。不过一个妹妹都保护不了的无用之人罢了。

芷昔“你跟我来。”

　　带她去了妙法阁。

　　芷昔拿出法器三界神鉴，找到了坠落到凡间的余墨。没有生命危险，龙族小公主松了口气。

　　这是修罗主一则十分不愉快的记忆。芷昔第一次以身犯禁，竟然是为了他。

　　他自夜忘川回到天界，芷昔就委委屈屈地蹲在天刑台上受雷刑。他真想借雷公电母的鞭子再抽她几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