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取一芷之游园惊梦（十二）

颜淡亦为北溟仙君之死而伤感，为余墨失去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而痛心。不过很快一个清美秀丽的身影跑进了她的脑海。

颜淡“朝澜会担心。”

　　她道。

　　余墨看她一眼，背转过身。

　　颜淡知道，余墨这是在说，他想和她在一起。

颜淡“就留下吧。回去，敖宣整日找你麻烦，不得安宁。”

　　余墨转身回来，眼睛里惊喜的光藏都藏不住。

　　颜淡在心里感慨。她要的就是这种。很难吗？应渊。

颜淡“我的剜心之伤，第二天就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用了什么办法了吧？”

　　余墨视线飘远，脚尖移向一侧，要开溜。

　　应渊瞒她，是为了让她不受情刑。余墨瞒她，是……傲娇。

　　第一次见面就翻她白眼，一点都不谦虚。当跟班儿，答应霸王条款，老老实实接受被照顾的命运，都不能磨灭他的傲气。

　　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得想个办法对付这条小黑鱼。

　　她颜淡就见不得有人比她更傲，更会揽事儿。

　　颜淡脸一拉，脚一跺，鼻孔朝天。

颜淡“我颜淡，厚颜无耻的颜，风轻云淡的淡，上古四叶菡萏，天赋强，灵力高，还是六界第一话本大家，万仙敬仰。”

　　话还没说完，余墨的嘴角就勾了一下。颜淡瞪他一眼，他拱手连连。

余墨“是，是。颜淡最厉害。”

　　颜淡眼里闪过泪光，背转过身，噎声道。

颜淡“你们这样让我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余墨注意到颜淡用的是“你们”，赶紧过去安慰。

余墨“不可笑！”

　　颜淡不搭理，他补充。

余墨“颜淡又聪明，又厉害，怎么会可笑呢？”

　　颜淡扭过头，用一只眼看余墨，不确信地问。

颜淡“真的？”

　　余墨重重点头。

余墨“可笑的是他们，看不透。”

　　颜淡转过身，仰头看近在咫尺的余墨，神气问。

颜淡“你想和他们一样当笨蛋吗？”

　　余墨一愣，在颜淡逼视的目光下，果断摇头。

　　颜淡挑眉。

颜淡行动呢？

　　余墨眼珠子左转右转，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才开口。

余墨“我九鳍化形，都要经历生死关头。那日我正处于化形关键时刻，所以才浮在水面，看起来奄奄一息。颜淡你化出四叶菡萏真身，耗损修为渡我四叶菡萏灵力。我才能顺利化形。算起来，颜淡你救过我一命！”

　　颜淡低头一笑，一脸的“谦虚，客气”。随即点点头，很上道问。

颜淡“所以为了报我救命之恩，你……”

　　余墨摇摇手中扇子，一副“不值一提”模样。

余墨“半颗龙丹而已。”

　　颜淡心中一咯噔。

颜淡半颗龙丹……而已。

　　她也可以对应渊说，半片心……而已。

　　本来就是半片心而已。她没想过让应渊回报，只是她既然与应渊相爱，那么……

　　她觉得她对这段感情，对应渊是负有责任的。假如应渊能放下这一切和她下凡，一定会更快乐。

颜淡可是……如果他抛弃了这段感情，他渴求的那人是芷昔……如果从来就与自己无关。

　　颜淡出神走远。余墨转身进了厨房。

　　余墨端一盅汤从厨房里出来，看到颜淡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直接把汤端到书房。

　　颜淡看见余墨来，下意识做了一个遮挡的动作。余墨放下汤，便识趣地出去。

　　芷昔已经和她反目成仇。余墨再走……她又成了孤零零的一朵菡萏。

　　她多么希望，应渊此刻能在她身边。他们两个可以像晓梦蝶梦境中那般相依相伴，互相打趣，玩闹。

　　可应渊期待的是芷昔，想要陪伴的也是芷昔。

　　他竟然耐心教了芷昔两个时辰的琴。芷昔弹错，他就捉着她的手耐心纠正，丝毫不嫌弃芷昔笨。

　　她以为他喜欢聪明，天赋异禀的。就算没有这两项优点，至少要善良，人品好吧。

　　她现在知道了，只要那个人是芷昔就行。

　　她揭开汤盅的盖子，暗红枣子旁边那颗圆润可爱，雪白晶透的，分明就是莲子。

　　她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炖莲子汤给菡萏喝呢？同类相残。

　　她给他煮鱼，他也吃吗？

　　忍无可忍，必须讨个说法。

颜淡“余墨！”

　　颜淡厉声一喝。

　　余墨在书房门口转身问。

余墨“怎么了？”

　　她用汤勺舀起莲子，让他看。

颜淡“你怎么如此残忍？”

　　余墨了然一笑。

余墨“那有什么关系？它和南极仙翁的仙枣一起炖，最是补气养血。”

　　颜淡放下汤勺，转身抱手。

颜淡“我吃不下。”

　　余墨无奈地叹口气。

余墨“你再看看。”

　　狐疑余墨一眼，颜淡勉为其难地拿汤勺在汤盅里扒拉了几下，恍然大悟。

颜淡“原来是芡实啊！”

　　舀起一勺放进口中，恶狠狠道。

颜淡“就吃它，从前在瑶池，它老仗着自己体型大和我抢地盘。”

　　余墨扇子一转，放心出门。

颜淡“等等。”

　　颜淡看汤盅里红枣芡实粥，叫住余墨。

　　颜淡向余墨展示她用不大好的画技作的画。

　　莲花，池塘，苟诞居，粉衣的她，白衣的应渊。

　　这是她的守候，她对应渊的承诺。

　　拿着这幅画，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多么希望应渊能给她一个肯定，或者一个让她坚持下去的提示。

　　这些都没有没关系，至少不要让芷昔夹在他二人中间。

　　芷昔是她的双生姐姐。这个世上，她最亲的人。她会忍不住把他让给芷昔的。

　　颜淡画得不太美观，但传神。

　　余墨用扇子一抵下巴道。

余墨“我有办法！”

　　颜淡诧异回头。

颜淡“什么办法？”

余墨“劫走带下界，囚禁起来。”

　　余墨这处理方法，可谓不简单粗暴。

　　颜淡不由得怀疑看他。

颜淡“你不会也这样对自己的心上人吧？”

　　余墨翻了颜淡一个她熟悉的白眼。

余墨“这只是你和应渊之间。”

　　不容颜淡质疑，他在她肩上一拍。

余墨“好好养身体，好好修炼，什么都不要多想。”

　　说完就出去了。

　　颜淡抱着画，颓然靠在书案上。

颜淡非得如此不可吗？

　　接下来的日子，余墨就名正言顺监督她修炼了。

　　一大早就被余墨从被窝挖出来，放在院子里沐浴初升的阳光，吸收早上最纯粹的灵气。从早到晚，什么时候修习什么术法，什么时候又修炼什么典籍，余墨给她安排得满满的。为了让她安心修炼，余墨还没收了她的话本。

　　从早到晚，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只要她稍有懈怠，余墨就会拿着她的画从她面前飘过。无声指责她，为应渊的幸福不尽心尽力。

这个时候，颜淡想杀鱼的眼神是藏不了的。

　　她也只敢在脑海里想想，继续埋头修炼。

　　余墨是彻底把她拿捏住了。

　　他有时会望着专心修炼的她发呆。

　　这时候，她都会想。

　　他一眼就认出上天刑台变成芷昔模样的自己，用半颗龙丹治好了她的剜心之伤。

　　明明慢慢养着就会好的。但他不忍心她再痛，第二天就给她治好了。

　　心好像真的不会痛了。即使想起应渊把她错认成芷昔，也不会痛。

　　知道她的心愿，不藏私地提点她，用心良苦地监督她修炼。强忍着心疼。

　　她觉得自己未免太过狂妄，应渊的幸福也不一定非得她给。有芷昔在身边的应渊就挺幸福的。

　　她又偷偷去衍虚天宫看了好几次。应渊和芷昔越发显得亲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