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物

**外科医生小马和你的十年长跑

我打开公司的冰柜，发现隔夜饭菜已经馊掉，存的罐头和佐料也过期了。

西珍妮“今晚想吃什么？我送来医院。”

说这话的时候我站在秋风里，十月光景，风沿着沙沙树影爬行。我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拎着楼下买的美式，工牌随着习习秋风飘荡，黄昏的光线舞动着，在地上留下了时间的影子。

西珍妮“那我按老样子给你买了哦，七点到。”

挂了电话，带着细碎裂痕的手机屏幕上正正好好卡着“笨蛋李马克”五个字。像褶皱爬上平整的纸张，我的笑意从嘴角缓缓荡漾开来。

——

拎着晚饭来到医院的时候腕表恰好对上七点一刻，令人安心又熟悉的来苏水味道涌进鼻腔，我轻车熟路地摁了去往28楼的电梯。今天是周五，例行是我去找李马克一起吃晚饭的日子。从大门到电梯短短的路程，我已经碰到了不下五个熟识的医生，打招呼打到麻木。因为这个找他一起吃晚饭的习惯至少持续了几年，我敢说，我能是这家医院最长久的员工之一。

黄仁俊“又来找马克哥了？”

刚踏进电梯，远处就有一个黑影朝我招手，等他跑进来时我才定睛，发现是李马克在医大研究生的同窗、小儿外科的医生，同时也是我的老同学黄仁俊。

黄仁俊“你来的正是时候，他刚做完一台手术，在办公室休息着呢。”

西珍妮“今天又有手术？他不是昨天凌晨才做完？”

听到这话以后我就蹙紧了眉毛，因为我清楚地记得今天早晨出门上班的时候才看到李马克给我发了一个哭脸的表情，时间是凌晨三点，告诉我他刚完成一台手术，很累。

黄仁俊接过我递去的果汁，叹口气。

黄仁俊“谁不知道神经外科缺人呢，再加上马克哥那个性子，古道热肠得很，对自己也一直很严苛，每次手术都是冲着积累经验去的，就帮一个有事告假的医生接手了。”

黄仁俊“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啦，他可是我们医院的神人啊。”

电梯顶上28层的数字亮了，我和黄仁俊的对话戛然而止。我便和他告了别，踏出了电梯门。

走到李马克的办公室前，门照常留了一条缝，那是他每次等我来时破例留的，说我可以不敲门直接进来。我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傍晚高浓度的霞光争先恐后地倾洒进来一大片，堪堪打在他的办公桌上，像倾泻的颜料，沿着桌子滴落在地上。李马克还没有脱掉白大褂，正趴在办公桌上小憩。

我和李马克是多年的朋友，相识接近十年了。我和他是高中同学，高考以后又被同一所大学录取，这十年来，许多人来到我生命里，又有许多人从我生命里淡去，人来人往唯独他。李马克像细密的针脚，已经缝在了我生命里。

生怕吵醒他，我将吃的放下，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等他醒来。霞光被窗外的细碎枝叶过滤成不规则状，打在他脸上，我悄悄看着他的脸发愣。他又瘦了。他有一张很英俊而周正的脸，光线晕着他脸上的每一处柔软的褶皱、纹路，我连他在空气中微微抖动的绒毛都能看清。

我对他的观察戛然而止，因为我看见面前的李马克慢慢打开了眼帘，正张着那双圆圆的眼睛看着我，饱熟的睡意还挂在玛瑙石般清澈的瞳仁里，他满足地眯了眯眼睛，猫咪一样弓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西珍妮“醒了？”

李马克“嗯，做完手术太困了，不小心打了个盹。”

他揉了揉眼睛，视线聚焦到桌子上放好的外卖。

李马克“好香，是拉面吗？”

西珍妮“给你买的还能是你不喜欢的？”

我故意逗他。

他傻笑着坐下来，把白大褂脱掉就开始狼吞虎咽，汤汁淌在嘴角边也来不及擦。他吃得好香，

我看着却很心疼，饭也吃不下了，就这么看着他吃完了一大碗加大的拉面。他接过我递去的餐巾纸擦嘴，看到我还没动的拉面，抬起大眼睛有点担心地看着我。

李马克“吃不下吗...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带你去检查一下？”

我看着他就笑了起来，他总是很容易认真的性格，明明是我担心他，却演变成了他担心我。于是我向他摇摇头。

西珍妮“李马克...倒是你，少接点手术吧。”

他已经习惯我对他过度努力勤奋的谴责，只是笑笑低头收拾碗筷，我也继续扒我那碗拉面。同样的话我从学生时代开始念叨他，多给自己放假少给自己添堵加压，但他李马克好像天生下来就是奋斗批的集大成者，忙碌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常态，像呼吸一样自然。

西珍妮“说真的，不要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你不是还要做临床研究吗，不能累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