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当事人,看到自己被抓,反倒比别人平静些,他玩了个心眼儿从天窗那张巨大的网里脱身出来,所求的也不过是最后一段自由时光。
至于死在哪里,怎么死的,他并不在意。
不过看样子,他竟然还是没能逃得掉。
大巫和七爷,是知道他与晋王之间的牵扯,都有些担心。
七爷道,“出去以后,你和我们回南疆吧!”
大巫很是赞同,“既然离开了那地方,就好好地活着。”
“放心,我没事的。”周絮在心里领了两人的情。
但这是他与晋王之间的事,七爷和大巫好不容易才远离了权力的纷争,在南疆过上了安稳日子,他不能再把他们扯进这个烂泥潭子里来。
几人说话都没有刻意地遮掩声音,终于还是引起了秦怀章的注意。
周絮本就擅长隐匿身形,一进来又把自身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可以说只要他愿意,在座的人,除了叶白衣,‘温客行’、七爷、大巫,几乎没有人会主动注意到他的存在,就算注意到了也会转头就忘。
所以秦怀章是觉得有这么个人,可却没有仔细看过,如今被他们的对话吸引,就特意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就让他看出了异样来。
那个面色发黄的邋遢汉子,脸上是易了容的,而且看手法分明出自四季山庄,再一结合刚才几人所言,不难猜出对方的身份。
“你……”
周絮从来没想过要一直瞒着秦怀章,只是一时之间再见故人,又心中有愧,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所以才选择了逃避。
此时见秦怀章起了疑心,便主动离桌走到他面前,双膝跪下,“不俏弟子,周子舒,拜见师父。”
秦怀章先前还在取笑张玉森,平白多了这么大个儿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了。
他看着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比自己也小不了多少的徒弟,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起来吧!”
说着伸手就要将人扶起来,但周絮却固执的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透着苦涩,“师父,弟子不孝,您把四季山庄亲手交到弟子手里,弟子却没能力护住他们,反令他们成了杀人的刀。九九八十一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弟子实在是无颜面见师父。”
秦怀章先前看到后来那些画面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是在听到八十一人只剩下一人时,还是觉得心中难过,但看着自苦的小徒弟,他又怎么能忍心再去苛责于他呢!
“起来吧!”他扶着周絮的胳膊,把人拉了起来,“这世间之事,本来就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兴衰荣辱、万物更替才是常理。”
“可是……”
“好了,既然是未来发生的事,也许还有机会去改变,不是吗?”秦怀章宽慰道。
周絮这才缓了表情,“师父说的是。”
但是对于改变未来的说法,他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不为其他,只因他从来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天上掉陷饼的好事,不过能再见师父一面,于他而言总归是一件幸事,他也就不会去说什么扫兴的话了。
另一边见师徒相认,‘温容行’抿了抿唇,借着喝酒的姿势偷偷扫了一眼温情脉脉的两人,眼底快速地滑过一丝黯然。
呵!自己这样的人呐……
结局不是早已知晓吗?又何必去奢求那些不可得的东西?
轻嗤一声,一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却只尝到了无尽的苦涩。
玉璧上的画面,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停下来,等他说完了再继续,显得十分人性化。
其实这个时候,周子舒已经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画面了,不由得又是苦笑。
【夜深露重,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
天窗杀手奉命剿杀晋州节度使,阖府上下一朝尽灭。】
看到这里,除了几个知情者,几乎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江湖中人讲究的是一个快意恩仇,没有谁敢说自己手上没有沾过血。
但是如这些杀手一般,像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人一样,收割着人命,倒是头一次见到,或多或少都有些不适应。
龙雀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周絮惨白的嘴唇,最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秦怀章叹了口气,虽然他先前已经从晋王与子舒的对话中猜到了些什么,但是当真正看到的时候,才知道事实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
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子舒。
他安抚地冲周絮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