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穿过一处隐僻的密林，一间竹屋显现在他眼前。
一个黑衣少年正躺在屋顶上晒太阳，听到脚步声，循声看去，见是他，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小矮子，你可算来了。里面那个女人天天半死不活躺着，我还以为你不管了呢，正想着把她制成傀儡玩玩。”
金光瑶对他的话皱起了眉头，“人怎么样了？”
薛洋伸了个懒腰，从屋顶跳下来，“还不是那副鬼样子。”
金光瑶略过他推开门，里面没有开窗，屋里有些黑，他撩开纱幔，沈初初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像个死人一样静静躺在床上。
他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感知到微弱的气息松了口气。视线下移，落到她胸口狰狞的伤上，原本吓人的伤口如今愈合了几分，他的手覆上自己平缓的心脏，里面的蛊虫正在沉睡。
子蛊早在前些日子就被他种在了沈初初的心脏里，现在应该已经在里面适应好了。
他将手帕打湿，轻轻为她擦拭脸和手。
“你倒是心狠，怎么现在心疼了？”薛洋倚在门上，见他这番动作，嗤笑道。
“你下手太重了，成美。”他淡淡开口，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满。
薛洋讥笑一声，“我出手的时候你不就在旁边看着吗，当时怎么不拦着？啧，忘了，不就是你让我去杀她的。”
他最看不惯小矮子装模作样，装什么好人，指使自己杀人时也没见他心软。
他懒洋洋走过来，瞥了眼剩一口气吊着的女人，虽然这臭婆娘几次三番想杀他，这次倒是有几分同情她了。
惹谁不好，偏偏惹一肚子坏水的金光瑶。
“你确定这蛊虫有用？那人不会骗你吧？”
“他没那个胆。”金光瑶握住沈初初的手，指腹搭在她手腕上，原本微弱的脉搏已恢复几分生机，他的面色也不再紧绷，嘴角浮起笑容。
“你还真是歹毒，我记得你和她还是好友吧？下手真狠啊！”薛洋感慨，“你费那么大周章就为了得到她？”
“她本来就该属于我，我只是在拨乱反正。”金光瑶冷淡说道，薛洋被他这句冠冕堂皇的话逗笑，“人家都成亲了，有正儿八经的夫君，你这话我还以为是那个聂怀桑强抢了你的人。”
金光瑶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他会对她好的，会比任何人对她都好，他说过会报答她。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给她种了蛊，一切重新开始，记忆全消，两人的命绑在一起。
此后，她的命由他掌控，只要他活着，她也会活着，他死，她也要跟着一起。
他伸手描摹着她的眉眼，虽然暂时有些痛苦，但很快就会好的。
他低声轻笑。
薛洋看到他脸上毛骨悚然的笑一阵恶心，嫌弃地离他远点儿。
他摸着下巴，好奇询问：“听说不净世那边下葬了，你还特意跑过去送行，看着他们悲痛欲绝的表情，你心里是不是很痛快？”
想到不净世众人哭成一团，他这个幕后主使就在现场冷眼旁观，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有意思，还是你会玩。”
金光瑶瞥了他一眼，“我暂时不能带她回去，麻烦你帮我照顾她些日子。”
薛洋指了指自己，眉毛拧在一起，“你说我？小爷我凭什么照顾她？你可别忘了这臭婆娘和我有仇，你让我照顾她，不怕我哪天心情不好把她杀了？”
金光瑶自然是了解他的脾气，只是他如今除了拜托他，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人来了。
金光善和聂明玦那边要是一不留神露了马脚，等待他的可想而知。
“你没给她找好地方把她弄过来干嘛？”
金光瑶的手轻轻抚摸着沈初初的伤口，眼睛微微眯起，眼底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狠毒之色，“我这人见不得别人好。”
薛洋闻言大笑起来，“小矮子说得对。”
说是让他照顾沈初初，金光瑶也知道他不会照顾人，只是想让他看着她，等人醒了通知他一声就好。
……
除夕这晚，薛洋吃着抢来的糖，听着远方传来的爆竹声，不由得嘟囔起这片地方太偏僻了，让他往返热闹的街区要跑好大一会儿。
他一时犯了懒，不想跑了，就窝在椅子上发呆，猛地想起隔壁奄奄一息的人，他眼睛一亮，这不现成打发时间的玩具嘛。
他跑到隔壁，看着仍昏迷不醒的女人，思索着怎么在不弄死她的情况下教训她。
他伸手捂住她的口鼻，笑嘻嘻道：“你活着也是受罪，我要是把你弄死，你是不是得感谢我？”
他心中盘算着时间，很快就松开了手。低头贴近她的脸，打量着她的容貌，“是挺好看的，怪不得小矮子这样，要是把嘴缝上，眼睛挖出来可就丑——咦？”
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他微微睁大眼睛，醒了？这么快就醒了？
沈初初眨眨眼睛，看着面前眉眼邪肆、神情诧异的少年，刚想开口说话，喉咙里一股撕扯的灼烧感让她很难受，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嘶哑着声音说话，“……你是？”
薛洋捏住她的脸颊，力度颇大，让她有些吃痛，不过她全身都很痛，根本动不了，也没办法拍开他的手。
薛洋左看看右看看，对她醒这么早很惊奇，难不成是知道他要弄死她，害怕就醒了？
“我是……”他转动眼球，脑海中浮现出她要杀自己的模样，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的救命恩人。”
沈初初很惊讶，她只觉得脑袋很沉，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又是谁？是你救了我？我怎么了？”
“你叫沈初初，你听说你家夫君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就找了过去，无奈对方太过奸诈，你不幸被她捅了两剑，差点命丧黄泉，我恰巧路过救下了你。”薛洋脸不红心不跳说着谎话，毫不犹豫坑了金光瑶。
沈初初消化着他话里的信息，她嫁人了，且所托非人，对方是个风流种。
“他人呢？你和他认识吗？”
“自然认识，你被救下后伤势太严重，就暂且住在了这里，你夫君看过你后就回家了。”薛洋耸了耸肩，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这几日他一直没过来，说不定早把你抛之脑后了。你如今又失忆了，到时他肯定不承认之前发生的事，毕竟他还挺护着那个外室的。”
沈初初没想到自己嫁的夫君居然是这种货色，一时半会陷入了沉思。等她回过神，看向薛洋，“还不知恩公姓名，日后必当相报。”
薛洋嘴角咧开的笑容越来越大，这么好骗？
“薛洋。你可一定要报答我，不然我可教你好看。”他一字一句说道，眼睛紧紧盯着她，好似她要敢言慌，就让她付出代价。
沈初初也没多想，她现在浑身上下都疼，只想好好睡一觉，可他又在旁边一直看着她，让她有些烦恼。
“我好像听见外面有声音。”
“哦，今日是除夕，你醒得倒是时候。”
除夕？
沈初初好像什么都忘记了，但在听到除夕时，她又清楚的知道这个喜庆的节日。
“怎么这么冷清？”她喃喃念叨。
她总觉得应该很热闹，很多人聚在一起吵吵闹闹。
薛洋撇撇嘴，“这就我们俩，你还想多热闹？”
沈初初眼皮越来越沉，本就听不太清的爆竹声也逐渐消失，在陷入沉睡前她遗憾地想，自己这时候受伤太糟糕了，她应该跑到外面玩，和他……
薛洋见她睡着了，也没去管她，房间又恢复了寂静，他躺在摇椅上吃糖。
今日如何热闹，都与不净世无关，聂明玦严令禁止烟花爆竹，偌大的不净世只剩下死寂。
在子时四刻，塔顶的铜钟被敲响，聂怀桑握着聂诺的手点燃了烟花，缤纷绚丽的颜色倒映在他眼底，他摸摸儿子的脑袋，“你阿娘最是喜欢热闹，以后新年的第一束烟花都由你来点，她知道了定会高兴。”
聂诺点点头，“爹爹，阿娘会看见吗？”
他虽然小，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让他懂了很多，他知道阿娘不在了，他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他清楚爹爹比他更伤心。
“会的，你阿娘最在乎你，她一定会看到的。”
“可我觉得阿娘更在乎爹爹。”
聂怀桑低头看向他，抿唇一笑，“爹爹和你一起放。”
聂诺郑重地点点头，伸出小拇指和他拉勾。
……
经过一段时间的卧床修养，沈初初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随着她的伤逐渐好转，她性格活泼了不少。
“恩公，我也会武功吗？”
她顺着梯子爬到屋顶，坐到薛洋身旁，好奇询问。
薛洋发现她话特别多，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你这么蠢，怎么可能会。”
她也不恼，依旧叭叭唠叨着，她的余光扫到一个人影，看过去，和一个好看的男人对视上。
她伸手戳戳薛洋的后背，“恩公，来人了。”
薛洋睁开眼，往下看去，见是小矮子，瘪瘪嘴，瞄了一眼她，计上心头，往她这儿移了移，在她耳畔低语：“他就是你那个负心汉夫君，你瞧瞧，你都醒多久了，他现在才来看你。”
沈初初闻言再次看向男人，长得倒是好看，怎么是这种人。
金光瑶没想到她已经醒了，他见薛洋一直没给他传信，心中不放心，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赶了过来。
还不等他说话，就听到她说：“你怎么才来？我们和离吧！”
“扑哧！”薛洋捂住嘴，背过身肩膀剧烈抖动。
金光瑶听见她的话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扫了眼一旁偷笑的薛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初初，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她歪歪头，“你不是喜欢你那个相好吗？我在这儿那么长时间你都不过来，想来对我也没什么感情，干脆和离吧。”
金光瑶表情有些难看，薛洋告诉她的这些不就是把自己塑造成金光善那种人了，警告地喊了一声“成美”。
薛洋见他生气，收起笑，掐住她的脸颊，“蠢婆娘，我骗你的。”
沈初初疑惑地看着他，他笑吟吟道：“谁知道你真信了。”
她拍开他的手，“那他是谁？”
“我怎么知道。”
说罢，他又躺下睡觉。
沈初初好奇地从梯子上爬下来，走到金光瑶面前，“你是谁？”
金光瑶温柔一笑，握住她的双手，“我是金光瑶，是你的爱人。前些日子出了点事，我拜托成美在这儿照顾你，没想到你失忆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看我？”
“外面很多人都在追杀你，他们以为你死了，我不能经常过来，他们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他情真意切说着，沈初初不由得信了几分。
“我很坏吗？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她追问。
“一些误会罢了，只是他们不信，说再多也无用。”他拉着她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下，“伤可好些了？”
沈初初摸摸胸口的伤，不高兴抱怨道：“好多了。另一道伤口没那么深，已经差不多痊愈了，这道比较严重，肯定要留条难看的疤在上面，一定特别丑。”
金光瑶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这是我特意带来的药膏，可以祛除疤痕，初初爱美，我自是清楚。”
她一愣，接过他递来的药盒，拿在手里仔细翻看，打开后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她喜上眉梢，瞥了他一眼，一丝羞意涌上心头。
“等我处理好一切，我就把你接回身边，到时我们就可以一直相守。”他抚上她的脸庞，“初初，我们定会来日方长。”
薛洋在上面听着他的忽悠，嘴角忍不住勾起，内心讥笑，真是个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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