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已经回到府里了?”沈鹤冥有些不可置信。
“是。”他道。
“那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沈鹤冥问。
“倒是没有,她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说。
“好,我知道了。”
没有不寻常,那便是最怪异的地方,沈鹤冥的眼中隐隐透着兴奋。
……
夜晚,沈竹归蜷着身子窝在被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 门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窗户被风吹得嘎吱作响。
有人进来了,伸手关掉了窗户 又退至门口 继续守着。
沈竹归被这动静吵醒,她在黑暗中睁开眼,里衣被汗浸湿。
“阿莫。”她轻唤了一声。
“小姐,怎么了?”有黑影从门外走进来,掌了灯。
“我想喝水。”沈竹归伸手将帐幔拉开,晦暗的灯光下,她的脸红个彻底。
“小姐,您发烧了,我待会去给您煎药。”阿莫将水递上时,语气笃定道。
“嗯。”沈竹归接过水,不怎么在意。
她慢悠悠地喝着水,意识也许是因为发烧的原因,依旧模糊。
她将杯子放到一旁,阿莫去煎药了。
不知道那些木材有没有因为这场雨,而变得难以点燃。
下个月就到母亲的忌日了。
她想起昨日那个脑海中和自己长的一样的人,性格也差不多。
沈世昌和他儿子应该早就知晓她回来的消息了,再过几个时辰 他们就该出现在她的院子口了。
有些闹心。
记忆穿过烛光,随着雨点回到过往。
母亲曾问她:“我授你诗书,却不是三纲五常,你可知为何?”
她说:“为了社稷,大苍。”
母亲笑了,她摇摇头:“你若是男子,这样想是对的。”
“可你是女孩 我要你能走出闺阁之时,能看清朝堂的明争暗斗,不被卷入其中,去当一个旁观者,而非局中人。我知道生在官家,身不由己,但我希望你能全身而退。”
阿莫煎好药进来的时候,沈竹归已经皱着眉头睡着了。
阿莫叹了口气,端着药又退了出去。
近水知鱼性 近山识鸟音。
她知道如果将床上的人唤醒,今夜恐是再难入睡了。
药,等人醒了拿去热热再吃也不迟。
沈竹归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她梦到了小时候和母亲相处的那些日子。
“母亲,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呀?”
在母亲给她解释完尚书中那句“以公灭私,民其允怀”后,她扯了扯秦清的衣袖。
“因为竹归的外祖父,是位很渊博的人呀 是他教授了母亲诗书,所以现在才可以解答你的疑惑。”母亲摸了摸她的头。
“喔,那外祖父一定是个很有名的人了!”小竹归抬起脑袋望着母亲,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秦清心头沉了一下,她蹲下身,与沈竹归对视。
“在竹归心里,名气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吗?竹归为什么觉得它重要呀?”
小竹归歪歪头,说:“因为要是有了名气,就会有很多人知道他,追随他,支持他,那他就有底气去做其它人不敢做的事了。”
“竹归说得不错。”秦清赞扬道。
“但是,”秦清将手放在她的肩头。
“竹归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个人失败了怎么办?如果以他的名气,招来仇家的嫉妒怎么办?如果他的名声并不好,怎么办?”
三个问题,把小竹归打得手足无措。
“竹归说的那种人,是世间极少的,母亲今日送你一句话竹归,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微惟一,允执厥中。”
小竹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琢磨着话中的意思。
“竹归饿了吧?我去把玉兔糕端过来。”
“好!”
沈竹归又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笔,认真地写着大苍二字。
她想起街边那个卖混沌的老爷爷。
她喜欢吃混沌,也喜欢那个卖混沌的老爷爷,她每次过去的时候,爷爷就让她自己坐在一旁吃混沌。
直到人少了,就会拿个小板凳坐在她身边,给她讲故事。
“你为什么总是给我讲故事?”
“我看你一个小女孩,整日在街上晃悠,怕你被坏人盯上,就叫你过来听故事了。”
“这些故事别家小孩可听不到。”爷爷神秘地说。
“别家小孩也不会自己出来晃悠。”沈竹归小声嘀咕了一句。
“竹归,想什么呢?”秦清提着点心进来时,正好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那发愣。
小竹归看着糕点,蹦下椅子,却由于动作弧度太大,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墨水。
墨色在纸上迅速蔓延,将大苍浸没,小竹归没管,朝母亲跑去。
秦清瞧见这一幕,无奈地点点她的头,叫了人进来处理。
紧接着她抱过沈竹归的身子。
怀中的人嘴里满是糕点。
含糊不清道:“改日我要带母亲,去见一见我的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