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被人破坏,例如再一次被吵醒。
府内,门外隐约传来交谈声。
“……小姐昨夜的时候发烧,半夜醒了一次,奴婢煎了要给小姐喝完后才睡着,现下应该还在睡着。恐怕不方便见大人。”阿莫说。
“平白无故怎会发烧?”沈世昌语速加快,明显有些焦急。
“昨晚下了雨,小姐兴许受凉了,何况小姐的身子又一直不大好,发烧也在情理之中。”阿莫有条不紊地说。
“那为何你选择了煎药,而不是去找大夫?难不成那药能比大夫的医术还要靠谱吗?”沈世昌的眼里带了点探究。
他要确定,这副壳子里,到底装的是谁?
“已经习惯了,小姐从去年开始,每年冬天,隔三差五就会发烧,寻过大夫,大夫说是心病,就开了药方子,让小姐一发烧就可以拿去煎,省了许多事。”阿莫说。
“这样说来,倒是我政事忙混了头,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你好好照顾她,要是醒了,就过来通报我一声。”
沈世昌像是终于想起这位体弱多病的女儿,问了许多,得到答案后才如释重负一般,离开了院子。
门内的沈竹归听着外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在塌上翻了个身。
不一会,阿莫推开门。
“小姐,您的药。”她走了过来,将碗放在了木桌上。
“我记忆里,昨天晚上我好像没有喝它。”沈竹归不经意地说。
她这话出口的一瞬间,阿莫复杂地看向了躺在床上的那个背影。
不过短短几秒,她很快反应过来。
“抱歉,是奴婢害怕遭到大人的责罚,所以才慌不择口,说错了话。”阿莫说。
“以后别再犯了。”沈竹归淡淡道
“奴婢知道,奴婢想起药渣还留在灶台上没清理,就先退下了。”说完,她稳步走出了房门。
沈竹归面对这明显的逃避并没有刻意阻拦,她在塌上又趴了会,然后缓缓掀开了被褥。
走到桌子前,将药一饮而尽。
这次的药和往常一样苦,但是阿莫好像忘记买糖了。
此时的另一间屋子。
阿莫捧着糖人发愣。
沈竹归去年刚开始发烧的时候,还没有到冬天。
她也和昨夜一般渴了,想要喝水。
但是她没有昨晚那样平静,她慌慌张张地去打了水,用毛巾敷在沈竹归脸上。
她当时想,夫人已经走了,要是小姐也抛下她了,那她就没有人要了。
于是她拉着小姐的手,哭着说:“小姐你要活下去,要等我回来!”
几乎是看到沈竹归点头的那一刹,她就跑了出去。
夜已经很深了,好多医药馆都已经关了门,她就跑着找了好久。
前不久,夫人也是因为半夜突然发烧 ,府里的大夫整整晚了一个时辰才来。
等到他们骂骂咧咧拎着箱子进院门的时候,夫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不止一次在想,如果她当时在没有等来府医的第一时间,就跑出去找了大夫。
是不是夫人就能活下来。
不过幸好,还有小姐,她还有机会补救。
“大夫,大夫,我家里人半夜突然发烧了,身子烫地吓人,您快去看看吧!”
即使是在这种关头,她仍然没忘,夫人说过的,不要在外边透露身份的嘱咐。
她跑了许久,终于街道的一片漆黑中,找到了那点医馆门前挂着的烛光。
“小姑娘别急,你前边带路,我这就和你过去。”
她领着大夫从后院的小门里走了进去,然后就拉着人急冲冲的往屋里走去。
“大夫莫怪,失礼了,人命关天。”
“无事无事。”
最终大夫在把完沈竹归的脉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简直让阿莫的嗓子都跳到了心口。
“小姑娘,你家姐妹就普通发烧,你这慌的,差点吓死我。我给你开点药,你按时给她煎就好了。”
“普通…普通发烧啊?那就好,那就好,劳烦了您了。”
阿莫脑子空白了几秒,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再等忙完的时候 已经快天亮了。
“阿莫,不行,这药实在太苦了,你明日多买些糖,我要把这苦味好好散散。”沈竹归皱着眉头抱怨道。
“好,小姐没事就好。”阿莫笑着允诺下来。
“还有就是,以后无论我哪次生病,有没有喝药,你都要和他说,已经喝了,治了。知道吗?”沈竹归郑重地说。
“啊啊?为什么啊?”阿莫不解地问。
“我不想重蹈母亲的路。”沈竹归说。
串着糖人的签字上微小的倒刺刺到了阿莫。
她回过神来,伸手擦掉了脸上的泪珠。
将糖人和药渣,一同倒进了渣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