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生变（3）

天色骤亮，细雪渐停，街市与官勋府上有段路途人烟稀少，便是万府围墙边的那条小径，袁慎与程娮盯着围上来的黑衣人，亦是不敢轻举妄动。

黑衣人面配黑布，手持长刀，一步一步缓缓向二人而来。像是怕袁慎一介文人能从身后掏出一把刀来一样。

袁慎饶是想破了脑袋也没回想起自己何曾如此得罪了谁，不过皆是嘴上功夫，那位大人应当不止于此吧。

袁慎敢问几位好汉，可是在下平日得罪了哪位大人，劳烦大人如此兴师动众来要在下性命？

对面自然是不答。

袁慎担心着身后的程娮，此刻还病着，若是受了惊怕是不妥。

袁慎不若这样，先将我那马夫和这位小女娘放走，袁某任凭各位处置如何？

对面依旧不答，步子愈发紧逼了些许。

袁慎正欲再用话术说些什么，骤然感受到袖子被身后人扯了扯，回眸瞧见程娮面色与唇色发白，语气却略显沉静。

程娮没用的，他们是奔着我来的。

袁慎心下大惊，回眸瞧去果见那黑衣人死死地盯着程娮一侧，刀刃在阳光照射下反射着强光，刺得眸子生疼。

她一介小女娘做了些什么，惹来了杀身之祸？

袁慎你方才下山，能招惹谁？

程娮虚弱地摇了摇头。

她自下山后鲜少离开程府，哪怕出府也是同程少商一道，那些没脑子的小女娘，可是万万不敢堵上家族仕途这样做。

会是谁呢？

正思忖着，黑衣人便面面相觑一股脑围了上来，刀刃直指程娮心口，程娮未见过这种场面，只得捂住眼睛往身侧躲避，刀尖游走，斩断了程娮的一缕发丝。

袁慎程娮！

程娮听闻放下双手睁开眸子，见两柄闪着寒光的利刃再一次向她而来，顷刻间，求生欲望与骨子里的血脉迫使她弯下腰肢，双髌跪地而行，躲过了追杀。

袁慎见这些人似是并不想伤到他，便大着胆子一脚踹开一个向他而来欲抑制住他的黑衣人，转而向程娮而去。

马车夫已然趁乱而逃，袁慎单手揽过程娮，以身为盾抵挡每一个刀尖的袭击，程娮见状心惊胆战却只得紧紧抓住身前的救命稻草。袁慎抱过程娮翻身一跃上马，双脚蹬开马车链，欲冲出围剿。

黑衣人见状不好，不顾三七二十一，似是也将袁慎纳入刺杀名单，脚踩马车棱腾空跃起便要将刀尖没入他胸口。

只听一声长鹰破空的尖鸣，一根利箭射入那黑衣人的左胸口，黑衣人若枯死的燕子从空中跌落。又几声长鸣，另一侧挥刃冲向程娮的黑衣人也变成了一具死尸倒在了地上。

一时现场血腥狂涌，而利箭的主人此刻挥了挥手，黑甲卫便一拥而上。

凌不疑你们快走！

袁慎见前方破开了个口子，轻甩马绳，宽厚的袖子裹携着程娮便冲了出去，程娮窝在袁慎怀里瑟瑟发抖，攥紧袖子的指尖发白，未曾阖眼却好似入睡了一般麻木。

马蹄飞奔震起地上飞雪，狂风卷起细雪拂过程娮的侧脸，若刀割一般疼痛可程娮犹如未觉，袁慎握着马绳的手不住地颤抖。若是方才哪怕犹豫了一秒，他便要永远地失去程娮了。

袁慎程娮？

程娮未答。

袁慎程娮？路途无趣不若与我说说话。

程娮依旧未答。

袁慎有些慌了神，垂眸看向怀里的人。程娮盯着眼前的景致，双目无神，额上拢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袁慎便又加紧了速度。

待至了程府，袁慎一把将程娮抱在怀中，程娮完全配合，绷着的神经在看见程府门匾的那一刹那松散，终是昏睡了过去，袁慎不敢耽搁，抱着程娮便向她的院子而去。

脚上不听，嘴上也不停。

袁慎对不起。

袁慎对不起。

便是小跑着，袁慎道了一路的对不起。

……

凌不疑手里握着那段断掉的刀柄，只是很普通的练武长刀，甚至还没完全开刃，可见这次刺杀程娮的黑衣人并不是真正的练家子，只是些不学无术的三教九流。

只是，这样的人若是要追究是何人指使便很难了。

方才拿了堪舆图从万府离开，便见着袁氏的马车夫慌慌张张摔倒在万府门前，哆哆嗦嗦说不清话，只听公子，程五娘子和黑衣人几个字，便心道不好，果真去了才见那场面。

程娮与袁慎皆是文人，若非是些草包去刺杀，怕是等他赶过去便晚了。

可是这一次这般，下一次若没那么幸运了该如何？

杏花别苑，堂内回荡起脚步声，阿起走上前，抱拳向凌不疑致了个礼。

凌不疑招了吗？

阿起什么酷刑都用过了，打死就说是听从上面人的指挥，没见过主顾。

凌不疑将手里的刀柄拍在了案台上，案台随之一震。

随即起身向堂外而去，若是别人问不出，那便让他亲自问一问。

杏花别苑的后院，三名黑衣人跪在地上，身上的血渍已经干涸，暗沉的颜色中透着点点鲜红。

凌不疑接过阿飞递过来的长刀，架在最左侧黑衣人的脖颈上。

凌不疑我问，你们答。

凌不疑你们的主顾是谁。

“大人大人，方才这几位大人都问过我们了，我们是真不知道啊，你就算杀了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

话音未落，手起刀落，最左侧黑衣人头颅落地，鲜血喷涌溅到了中间黑衣人的脸上。

旁的二位开始哀嚎。

凌不疑的长刀又落在第二位的脖间。

凌不疑若是说不出来，留着你们也没什么用了。

“大人，大人我真……”

话还未说完，第二位的人头也一并落地，骨碌碌与前一个滚到一处，阿起见状将那两个鲜血淋漓的头颅踢到了最后一个黑衣人身侧，倒是把那黑衣人吓破了胆。

凌不疑的刀刃终究是落在了最后一个黑衣人身上。

凌不疑说不说。

“我说我说，大人我说。”

最后一个黑衣人似是有些精神失常了，带着哭腔敲着脑袋回忆。

“我记得我记得，我们头儿说过的。”

“啊对对对，我们头儿说主顾是个很厉害的大人……要求务必要把那小女娘杀了，同行之人最好留着活口……若是挡道便一并杀了……”

凌不疑若有所思，收起了架在黑衣人身上的刀。

“我想起来了，那个主顾还说……”

黑衣人方要再答，只见东侧墙头横飞来一柄箭，直直地穿入太阳穴，黑衣人眼睛还未来得及闭上，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凌不疑向那个围墙一角看去，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转眼消失在了墙头。

凌不疑快追！

黑甲卫出动搜索，可终究毫无所获。

凌不疑扔掉了手中的长刀，额上青筋凸起。

到底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