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生辰宴（肆）

汝阳王府假山林立，池藻遍布，五九寒冬天，前夜下了场雪，因生辰宴需宴请宾客，前院的雪早已扫了个干净，如今后院的雪倒是一如昨夜，每踩下去就有个脚印。

凌不疑与程娮，一前一后，凌不疑走在前，让程娮踩在他事先踩出来的脚印上。凌不疑心有算计，前院人多眼杂，如若问出点什么让凌益得知，程娮便会有危险。

不管程娮是不是霍不离，她都不能有危险。

程娮凌将军有什么话大可直接问，小女子知道的皆会如实告知。

将下过雪的寒冬，空气都携裹着一丝寒意，程娮心知自己不可在外久待，只求凌不疑问过了好快些放她离开。

凌不疑程五娘子是何年岁出生的？如今年芳几何？

程娮梗在了原地。

这般发问若是叫旁人听去，还以为凌不疑要向程娮提亲。

程娮定了定心神，笑着回应。

程娮回凌将军，还有月余及笄，家母欲将我于家中多养几年，还未想着婚配。

此言一出，倒是给凌不疑提了醒，发问言语间不可太过直接，程娮虽不是个自负的，但是叫有心人听了去，他们二人的名声便也要不得了。

是他过于心急，这般平日里的礼节竟让他一急之下皆抛之脑后了。

凌不疑程五娘子还请见谅，所问的问题与在下近日所查的案子有关。

程娮程娮莫不是犯了什么错？

程娮仔细想了片刻，自下山以来，安分守己，也并未犯过什么错，甚至，就算是她犯了些错，这又与她生辰几何有何关系？

凌不疑不是，程五娘子莫要多想。

凌不疑简直想给自己一拳，这般问话，问的都是些什么话。

凌不疑只是程五娘子与自家舅母甚是相像，不由地让在下怀疑……

程娮眼睛一转，当下便是明白了。

程娮凌将军是怀疑在下是霍氏遗失的孤女？

此番换成凌不疑僵持在了原地。

她如何得知霍氏遗孤的？

凌不疑程五娘子如何知道霍氏孤女的？

程娮笑着摇了摇头。

程娮在下并不知道，只是方才凌将军说与您舅母颇为相似，在下于白鹿山识习百家的时候，知晓这都城中独有一家凌氏，发妻是霍氏娘子。

程娮便猜测凌将军所说的舅母，应当就是开国名将霍翀将军的发妻了。

程娮凌将军方才又问起我的生辰，这般一想，便只有寻找霍氏孤女这一件事了。

凌不疑瞧着程娮一番推断，如今当真是一句也说不出了。

如若她当真是三妹妹，想必阿父阿母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三妹妹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言语气度，头脑算计皆不输男子了。

他想象中的霍家后代，应当就是这样的。

程娮只是要让凌将军失望了，家父家母感情深笃，因在下出生时难产，家父体恤家母，便再无所出，阿父阿母只有小女子这一个亲生女儿。

程娮绝无可能是霍氏遗孤。

程娮所说并无道理，如若程娮不是程止与桑舜华的亲生女儿，这天底下当真有这般无私之人，为了养育捡来的孩子而不留后代吗？

可是程娮也是难产，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红痣。

凌不疑念起了霍不离耳后的红痣，方要开口。

一道清脆的男声截住了他的话头。

文子端程五娘子这般聪慧，当真是叫在下钦佩。

文子端身着黑甲卫的铠甲，眉宇间与周身的气度倒是叫程娮瞧出了些端倪，但若是旁人不想，又何必自作聪明点出他人身份。

程娮将军过誉了。

文子端自入府后便一直在寻何昭君的踪迹，直至见到她与楼垚闹掰后，去见了肖世子，便速来要告知凌不疑。却没成想，听见了一番世间少见的女公子，聪明绝顶的言论。

他早先便听过程娮的名声。

要说那袁善见舌战群儒是当今最有才华的儒生，程娮便是与其不分上下的绝世才女了。

前几日又听凌不疑讲，其胜似霍夫人。

方才只是证实了她的才能，如今见着，才是证实了其容冠华芳。

若说霍夫人是清雅如出水芙蓉般，程娮便是清丽中带了些娇艳，周身绕着傲气，似是贯古穿今的学识将她堆积起来的傲气。

是有底气的傲气。

……

多年后的文子端回忆起初识的那日，几欲都要忘了，他也是动了心的。

只是日后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比初见时的那份动心来得更顺其自然。

……

文子端忆起今日来到生辰宴的目的，随即给了凌不疑一个眼神，凌不疑心下了然此事已了，当即便要再问程娮耳后的红痣的事。

旁的却匆匆赶来一个婢子，模样慌张，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女公子！女公子不好了！”

程娮瞧过去，只见自家贴身婢子芰荷急匆匆寻了过来，像是了不得了一般，程娮心下警惕，伸手扶住了芰荷。

程娮出什么事了？这般慌慌张张？

“三娘子……三娘子叫她们推进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