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生辰宴（叁）

程少商萋萋阿姊随万将军在外征战多年，要抚恤伤亡兵卒家眷，并不比亲自耕种来得容易。

程少商谁会花十几道工序，做上这样一份点心。

程少商更何况，将士们在战场上血里火里搏杀，你们却在这平安都城里大吃大喝。

程少商这般精细日子，我们武将家眷可过不来。

程少商这样的宴席，我们不吃也罢。

程少商还有。

程娮抬眸打量着在坐每一位的脸色，时明时灭，各有千秋，实则是有趣得紧。程娮没有一刻那么自豪生于程家，自幼识习四书五经，博学通识，明辨是非与道理，审时度势，知晓朝堂之事，而非将目光拘泥于小小的后宅斗争之中。

身边的姐妹好友也皆是目光长远，心怀天下之人，这便是她最想要的日子了。

程娮耐心候着程少商的后文，目光却一直落在王姈与楼缡身上，叫她们始终低着眸子，不敢抬眸对上程娮的视线。

程少商阿姊们桌上这些好吃好喝的，上靠苍天庇佑，下靠圣上夜以继日为国操劳，更靠前方战士们尽心竭力。

程少商你们享着这般福气，却讥笑我们武将之后。

程少商也不知怎么好意思。

程娮瞧向程少商，笑意粲然。

内堂终究安静了下来，程娮瞧着她们几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便是比自己辩赢了还要开心。

不少会，自堂外进了个婢子，在裕昌郡主耳畔说了几句，裕昌郡主面色便是立刻由阴转晴，满面红光，与王姈二人对了个眼神，王姈态度便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含着笑，到好似要哄着程少商似的。

程娮心知是哪位贵人来了。

王姈程家妹妹气性太大了，我们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王姈别在贵客面前闹笑话。

万萋萋哪来的贵客啊？

万萋萋听完笑着指了几个人。

万萋萋你？还是你？你是贵客啊？

万萋萋王姈，少危言耸听。

此话正中了王姈下怀。

王姈是十一郎。

堂内女娘便又因这一句引起一片喧哗。

倒好似那日程府设宴提及袁善见一样。

什么袁善见，什么十一郎，这都城世家女娘心仪的男子还真不少。

王姈十一郎今日要来给郡主庆贺生辰。

王姈哎呀，我忘啦。

王姈程家妹妹一个好像一直都被关在庄子上，另一个一直在白鹿山。

王姈都不曾有机会见过十一郎。

程娮眉头一跳，倒心下生了几分怒气。

她们如何心慕于男子程娮不管，可莫要将她们并到一处去，于她们一行人为伍，程娮只觉得可耻。

王姈不如这样，今日呢，你们先乖乖听话，没准能瞧上一眼呢。

程娮王娘子莫要以己度人，王娘子自己想见，何必推到我们头上？

程娮我们程家娘子，向来只对四书五经，对机关技术这些枯燥乏味的玩意儿感兴趣，对哪家公子容貌几何，家世几何，是否利于婚配这些琐事。

程娮并不感兴趣。

王姈又想反驳，可念着那日的事，楼缡轻轻拉住了王姈。

程娮王家娘子如此在意我们程家娘子的婚配，不如先管好自己吧。

程娮莫要叫你们眼中的贵客瞧了笑话。

万萋萋早先听闻过这程家五娘子的光荣事迹，白鹿山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才华卓绝的女娘，上元节解灯谜，夺了袁善见的风头，宴席上舌战群儒，灭了王姈与楼缡的焰气。

可听说归听说，如今真见到倒和听说不一样了。

果真是鸿鹄有志。

王姈见攀扯程娮攀扯不上，还念着旁的有个程少商。

王姈是，程五娘子不想见，程四娘子可未必。

程少商我还以为是谁呢。

程少商不过是十一郎。

程少商那我可要失陪了。

这一番，倒是叫程娮都看不懂了。

程娮满目疑惑瞧了过去，见着程少商面上那一副坦然的样子，便是知晓，她这位阿姊又开始表演了。

程娮又一次随着程少商起了身。程娮本就没胃口，程少商不在她也懒得与这些人多费口舌。

程少商对了王姈，十一郎倾慕我已久。

程少商可惜我对他毫无兴趣。

程少商见面也只能徒增尴尬。

程少商失陪了郡主。

程娮听着她一通胡诌，只得摇摇头瞧着她离开的步子。只是没成想，程少商还没走出几步，便被一男子挡住了去路。

她从未见过凌不疑，小时候也过于年幼，没什么记忆，可是这一刻，她却只觉得眼前的人万分熟悉，似是在何处见过一般。

凌不疑来到内堂原因有二，一是为寻何昭君，二是为寻程娮，没成想何昭君不在，而他方要进去寻程娮，却听见了程少商一席话。

凌不疑含着笑意瞧着眼前的程少商。她一如当时在田家酒楼前见着的样子。

程少商你是？

程少商打破了安静的空气。

凌不疑我就是倾慕你许久，但你却对我毫无兴趣的十一郎。

程娮闻言，只见程少商谎言方才出口便被戳破，暗自低下头，却竖着耳朵听她要如何脱身。

王姈凌将军来啦，快请坐。

王姈话头刚落，只见程少商俯下身，捂着肚子作很不舒服的样子。

程少商哎哟，萋萋阿姊，堂姊，娮娮。

程少商兴许是方才金丝枣有问题，我不舒服，哎哟。

三人闻言连忙起身，三双手一把捞过程少商，一人一边架着，快步就要走。

凌不疑程五娘子请留步。

程娮的脚步凝在了地上。

她自入程府后许久为经朝堂，连程始与万松柏也因方才归京被特赦不必上朝，程娮消息闭塞，并不知如今的她早已在满都城出了名，搅的朝堂天翻地覆。

程娮回忆着方才王姈对他的称呼，回过身行了女礼。

程娮凌将军。

凌不疑瞧着程娮的面容，一如正瞧着霍夫人，眸子中的热忱将要溢出来。

凌不疑程五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要问程五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