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万萋萋是个心眼子宽广的,没将那句话放心上,否则,若是叫王姈那般的人听见了,还要怪程姎觉着她们不温婉。
程娮今日一见,才觉着这都城的世家女娘,也不全是王姈和楼缡那样的货色。
也有像万萋萋这般,虽自幼也是被宠着长大,却性子豪爽,心胸宽广的女娘。
正说着,万萋萋便将自己头上的簪子摘下,挑着样式戴在了三人头上,万萋萋分给程娮的是两串氏的步摇,虽只有一个,却恰到好处,朱红色的坠子落在耳畔,与而后的红痣相得益彰。
三人相视笑着,互相打量着发髻上的金簪子,皆不显庸俗,恰好得体。
万萋萋打量着程少商。
万萋萋这感觉还缺点什么。
万萋萋正说着,从身后的贺礼中挑了一对玉耳饰,戴在了程少商耳畔。
程少商见状,受宠若惊。
程少商萋萋阿姊,这不是你要送给裕昌郡主的生……
万萋萋哎呀没事儿,多的是!这个好。
戴完后起身复瞧了瞧,似是极为满意自己的作品。
万萋萋这就好多了。
程娮看着程少商耳侧的坠子,显得面容愈发明丽,不得不说,万萋萋虽热衷这些珠钗宝饰,但审美还是于上乘的。
几人于前堂聚在一处闲聊着,于其他人相比颇为扎眼。
万萋萋二位叔母,那我带三位妹妹去……
桑舜华快去吧。
桑舜华心知女孩子家凑在一处定是有聊不完的话题,萧元漪不愿让她们做“不合礼数”的事,可于桑舜华来说,这不过是再正常不过,十分合乎礼数的事。
三人不过也是及笄前后的小女娘罢了。
万萋萋走吧。
万萋萋一手挽着一个,还有一个拉着手,不偏不向,每一个都由她带着。
万萋萋阿姊带你们见见世面去。
……
汝阳王府的内堂较程家不知大了多少,可程娮方一踏进门却觉着满满地皆是压抑,桌面上虽摆放着新鲜的果盘,样式精美的点心,可程娮却总觉着不对劲。
果然一转头,便见着了这压抑的来源。
那王姈与裕昌郡主于一处,正怒视着进门来的三人,眸子不似邀请客人,倒像是隔了血海深仇的仇人一般。
程娮蓦地失了兴致,转过头不欲再瞧着她们苦大仇深的面容,那桌面上的糕点瞧着都比她们舒心。
四人便自顾寻了座位,依旧是程娮与万萋萋一桌,程少商与程姎一桌。
程娮垂眸盯着手畔的点心,高座上的人应当就是那位汝阳王妃的亲孙女,裕昌郡主了。看来这王姈与裕昌郡主相交颇深,她虽不知这裕昌郡主与她们家什么仇什么怨,但这王姈她可是熟悉得很。
裕昌郡主今日厨房特为女眷备下金丝枣作为小食。
裕昌郡主这小食用了十多道工序才制成,算得上精细。
裕昌郡主诸位姊妹尝尝吧。
程娮并未动筷,她心知这一场生辰宴不过就是她们几个邀她们来出丑,恶意诋毁的鸿门宴。程娮并不怕她们几个只知道儿女情长和非议他人长短取乐的小女娘,只是无缘无故被人敌对坏了心情,程娮当真是吃不下这一餐鸿门宴。
果不其然,她们几个还没动筷,那上头便等不及了。
裕昌郡主程家妹妹怕是第一次吃吧。
裕昌郡主多吃点。
程家三人便一同僵住了动作。
程娮余光瞧着那些女娘的笑意,这世道什么时候成了没吃过金丝枣也要被人取笑了?
万萋萋不就是金丝枣吗?有何好稀罕的?
万萋萋我手刃过一头豹子,亲自刨心剜骨给阿父泡酒。
万萋萋你们呢?
万萋萋怕是从未喝过吧?
程娮听闻垂眸笑着,她原本还顾忌着汝阳王的面子,怕为程家仕途带来灾祸,可复一想,对他们来说,怕也只不过是女儿间的拌嘴罢了,都不占理的事,饶是她们也不敢告到上面去。
王姈万萋萋,今日是郡主生辰,你言谈举止怎么相似茹毛饮血的野人?
万萋萋御前宴饮时,家父拿豹骨酒前去献宝。
万萋萋圣上还夸我是将门虎女,怎么?你是想说圣上也是茹毛饮血的野人吗?
堂内陷入一片寂静。
程娮听着心中痛快,也对万萋萋更多赏识了几分,为女也要如万萋萋这般才是,什么男儿郎能做的事,女娘也能做。
而非是在这金丝枣上做文章,真是小家子气至极。
程姎这枣确实美味。
堂内引起一片笑声。
裕昌郡主程家妹妹弄错了。
裕昌郡主你尝的这个不是真枣。
裕昌郡主金丝枣是用蜜糖裹牛油细面蒸炸而成。
裕昌郡主形如蜜枣却不是枣。
程娮转过头去瞧了瞧程姎的面色,程姎自幼被诗书礼乐教导,知道参加他人生日宴不得引寿星不快,便跟着附和了几句。
却没想到她的好修养碰上这帮世家贵族自幼学习的“好修养”,倒成了被她们取笑的把柄。
万萋萋圣上平定天下后倡议节俭。
万萋萋你呢?
万萋萋这就开始以奢靡贬人了?
王姈别张口圣上闭口天下的。
王姈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身上的穿戴。
楼缡就是,这么体谅民间的疾苦,怎么不自己穿着破衣烂衫去田里耕种啊。
楼缡怕是不舍得自己这一身金银珠宝吧。
听那王姈与楼缡又开始牙尖嘴利打一时嘴快,程娮才抬眸向那二人瞧去,许是当日在程家府上没在程娮嘴下讨着好处,这一番看过来,二人瑟缩了脖子,倒是不开口了。
却没能止住满堂的喧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