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迢迢,西街达官贵人的私铺较少,摊贩往来,倒显得街道上热闹了几分,寒冬冷天,街道上人烟袅袅,来往的行人与车马层出不穷,皆披绸佩绮,楼宇林立虽不比东街精致华贵,但热闹气氛却是比东街更甚。
“女公子,我们到了。”
车架渐停,三人笑而对视。程姎早先跟随萧元漪与桑舜华前来看顾过铺子,轻车熟路般下了马车,绕至铺子前。程少商由莲房搀扶下车,程娮紧随其后,因属实好奇,东瞧西望比二人慢了半步。
方绕过马车,只见不远处一架华贵的车架正停在不远处,程娮辨认不出是哪一家的马车,却一眼看见了那马车上立着的那个人,那人也看见了她。只见那马车旁侍奉的匆忙走上前来与铺子管事的交谈。
“敢问可是曲陵侯程将军府上所设客栈?”
“是。 ”
“我家公子因路途遥远预备不足,想讨要些炭薪不知可否?”
“请随我来。”
程娮收回了目光瞧向那马车上的人,此刻由小厮搀扶着已然下了马车,行至她身侧。淡灰长衫,内衬深灰纹路不明的内衬,穿搭讲究,不是那日见到的“花孔雀”一般的穿着了,倒是显出了些世家公子的风范。
程娮自幼便被教导通晓礼数,如今哪怕打心底再不愿见到此人,此刻也不得不颔首示意,毕竟是同门师兄,那人的地位还摆在那呢。
程姎袁公子?
程姎有些讶异,言语和缓。
程姎外面凉,不如进屋歇息。
袁慎不必了。
袁慎垂眸带着笑意,算是向程姎致谢,随即目光顺着向前走,落在了程娮脸上。程娮向他颔首后,便垂着头,饶是说什么也不愿抬头瞧他一眼似的。
袁慎程师妹,见着同门师兄一句话不答,是不是有些生分?
程娮咬咬牙,抬眸注视着眼前的人,第一次向白鹿山的人行了女礼。
程娮见过袁师兄。
袁慎被她这一通女礼扰乱了羽扇轻摇的节奏,说是与他生分了也不然,只是他们二人的一些关系自下山后也要重新界定一下了。
她今后不只是白鹿山那个处处与他争锋作对的冤家小师妹,更是程家三房满腹诗书,明眸皓齿,待字闺中的程五娘子。
袁慎轻咳了咳。
袁慎今日风景好,我也闲来无事。
袁慎正想与人聊聊诗词歌赋,不知师妹是否有空,借一步说话。
程娮不答,数九寒天,街中闹市,一句“风景甚好”如何得来,程娮也不知晓。
程娮思来想去方要推拒,只见程少商先行一步抓住程姎。
程少商那你们慢慢聊,我和堂姊就先进去了,娮娮,我们在铺子里等你。
言毕,二人便钻进了铺子,消失在了程娮的视线中。
程娮瞧着二人消失的背影,认命一般随着袁慎去了。
袁慎寻了个不甚偏僻的地界,与铺子相距不远,颇为安静,程娮入目便是袁慎面朝着院内的一棵古树,背对着她,饶有几分他如今已然树立参天,可担大事的样子。
程娮袁师兄唤我来怕并不是为聊诗词歌赋吧?
袁慎摇晃着羽扇缓缓转过身。
袁慎那日,本想要你为我与桑师叔带个话,你匆忙离开倒是叫我未来得及与你说。
程娮那师兄不该想想自己的问题吗?若是师兄当日未做过多无意义的事,这话早就带到了。
袁慎有些恍神,似是回到了白鹿山,某一日她也是这般咄咄逼人与他争论了一整日。
可今日,袁慎并不想与她再争论一整日了。
袁慎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登兰台而遥望兮,神怳怳而外淫。故人所求,不过风息水声。
程娮长门赋?
袁慎挑眉,点了点头。
这小丫头果然看情赋。
程娮思索了片刻,便是百思不得其解是何人要与她阿母讲情赋。
程娮袁师兄不告知我是何人要求带话,我要如何与我阿母传?
袁慎话带到了,桑师叔便知晓了。
程娮袁师兄既不告知,那我也没有要为你传话的必要了。
程娮转过身便要离开。
袁慎这世上之事,无非恳求,威逼,利诱这三样,既然程师妹不愿为我传话,那在下也有别的法子。
程娮的脚步停在了原地,转过身,瞧着袁慎周身多出了不少她陌生的东西。
白鹿山授学,教治国,教政要,教古籍,教词赋,可如今程娮在袁慎身上看见的,都是白鹿山不曾教予他们的东西,只有在山下历练闯荡,才能学会的经验。
这便是世俗磨平一个人棱角的过程。
袁慎怕了?
袁慎放心,我不会拿你怎样,只要程师妹乖乖为我传话,将来我愿为你办件事,作为回报。
程娮思来想去。
程娮什么事都可以?
袁慎笑意淡然瞧着程娮。
袁慎除去忤逆谋反,背信弃义。
袁慎笑着继而向程娮走了几步。
袁慎不能娶你,这三件事外,其余皆可。
程娮被一句“不能娶你”惊起,向袁慎瞧去,那人面上带着些许狡黠,眼底满满的都是笑意,明摆着又是在拿她寻开心。程娮咬了咬牙。
程娮多谢袁师兄不娶之恩,于我而言,这便够了。
程娮袁师兄,江湖不见。
言罢当真是一秒都不愿在他身前多待,转过身再一次气冲冲地离开了。
袁慎摇晃着羽扇,瞧着程娮的背影,似是喃喃自语一般。
袁慎是否江湖不见,你说了不算。
袁慎我说了才算。
这一城表面似是他赢了,但他却觉着,好似如输掉了一般。
与程娮相对,他总是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