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利害

杨氏始终是没想到，自家妹子也会有被拒绝的一天，那杨家娘子在都城也是以容貌清丽，知书达礼有个好名声，追捧求娶的人门庭若市，怎么就他袁慎眼高于顶瞧不上？

更何况，这为了拒绝与他们家结为姻亲，竟是连自己与他的所有往来都断了，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袁慎先生赠予我书，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袁慎特标出几处谬误，以提醒先生，若能多在学问中添点心思，少对别人婚姻之事指指点点，就不会再有这些疏忽了。

杨氏听闻气的唇角发麻，自己一番好心将家妹介绍予他，却让他这样挑衅，属实是气极。

“你！”

“不识好歹！”

袁慎余光瞧着杨氏气冲冲离开的身影，唇边依旧噙着笑意，像是人不是他气走的一般。

“唉！”

自幼抚养袁慎的傅母可是为他的亲事操碎了心，如今见着又被他气走了一个议亲的，更是无奈，言语间尽显疲惫。

“听说这杨司空是都城中有名的大儒士。”

袁慎将前堂的门关了上。

“家中妹子容貌清丽，性情啊恬静温顺，可谓是才貌双全，这公子怎么把人给气走了啊？”

袁慎背着手踱回傅母身前，饶是耐心听她讲完了那杨娘子所有的优点，直视着傅母嗔怪的目光，唇边的笑意尽失。

袁慎无妨，今日之事，他也没脸跟别人说。

随即负手向堂中走去，傅母便亦步亦趋跟在袁慎身后。

“公子，夫人都不过问你的婚事，按说我也不该提，可我终究是看着你长大的，心中难免有些牵挂。”

袁慎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公子今年也二十有一了，究竟准备何时婚配啊。”

那一瞬间，袁慎的眼前闪过了一瞬程娮的脸，可也终究只是一瞬，便被他用力抹去了。

就好像只是在提起婚配的时候想到她，都是不被允许的。

袁慎谁说人一定要婚配的。

袁慎阿父与阿母成亲二十多年，可整日也说不上半句话，如果成婚后的日子如此无趣，我宁愿不婚。

傅母闻言有些急了。

“难道这世上的女娘，竟没有一位能让公子觉得有趣，想与之婚配的吗？”

袁慎再一次看见了程娮那日气冲冲离开的模样，看见了在白鹿山，哪怕是正发着高烧，小脸烧的正红，哑着嗓子也要与他争论个对错的模样。

袁慎遇见有趣的女娘，就一定要与之婚配吗？

袁慎婚姻于家族而言是锦上添花，于女子而言是依靠攀附，可于我而言，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凑合罢了。

袁慎半点好处都没有的事情，我袁善见从来都不做。

更何况，或许于程娮而言，婚姻也不是依靠攀附，而是束缚，她有她的鸿鹄大志，袁慎不愿做她脚上的枷锁，把欲高飞的鸟儿困在地上，困在他身侧。

于她也没有半点好处的事情，他也不愿做。

汲汲为营，权衡利害的他，有一天也会把他人的利害算计在自己的人生中。

……

程家大宅，程止温顺地躺在桑舜华的膝头，桑舜华正温柔耐心地为他修整胡茬，手法熟练，便是让人瞧着就是平日二人常做这些颇具情意的乐事。

程止夫人的指腹比为夫的脸还嫩。

桑舜华你要再胡言乱语，小心我刮破你的脸啊。

桑舜华到时候君姑可是要哭倒城墙的。

程止闻言睁开了眼睛，双手握住桑舜华的手，满眼情意似是要将桑舜华都装入眸子里才好。

程止为夫哪里不是夫人的？

程止莫说是刮脸，就算是在为夫的脸上绣花，小生也悉听尊便。

桑舜华含羞瞧着程止，面上笑意与情意好似要溢出一般，整个阁内满满的浓情蜜意，饶是让外人看了都要被甜的掉牙。

程娮阿母！

阁外传来了程娮小步跑来的声音，桑舜华便直起了身向门外瞧去。程娮拉开了门，瞧见自家阿父正躺在自家阿母膝上，二人皆含着笑意瞧着她，程娮也不是第一次见着父母这般，神情自若走进了房内，关上了门。

桑舜华娮娮快来，这大冷天跑什么，冻病了便又要卧床个把月。

程止见状，虽被打断，心中不是滋味，可毕竟是自家养了十余年的女儿，便也连忙起身，拉过了程娮坐在自己与桑舜华之间。

程止快坐过来，暖暖身子。

程止将一旁的炉子拉了过来，又添了些炭火。

程娮一早就猜到了，能让袁慎传话，且在白鹿山的，独有皇甫夫子一人了。程娮少时，也听了不少皇甫夫子与自家阿母的风言风语，可答应旁人的事，总是要做到的，更何况，她知道自家阿母与那皇甫夫子早就没了情意，躲躲藏藏反而不光明。

可这通话传了可有什么坏处？

阿母坦然自若，若是阿父不快该怎么办？

若是扰的阿父阿母离心该怎么办。

桑舜华娮娮可有什么话要予阿母说？

桑舜华见程娮半晌不开口，便得知或许是这孩子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揣度着该不该开口。

程娮瞧了一眼程止，咬了咬牙，一头扎进桑舜华怀中，伸手圈住了自家阿母。

桑舜华被程娮投怀送抱惊得有些不明所以，与程止交换了眼神，轻拍着程娮的背脊，一下一下带着些安抚，以为程娮是遇了什么事。

程止可是有人欺负我们家娮娮了？予阿父说，阿父去教训他。

程娮摇了摇头，靠在桑舜华怀中瞧着二人，手中绞着发带，神色多了平日瞧不见的探寻。

程娮那皇甫夫子叫袁师兄予阿母带个话，我不知其中什么渊源，又怕做错事惹得阿父阿母不快……

程止与桑舜华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程娮受了委屈便好。

桑舜华无妨，阿母的事情，你阿父都知道，是什么话？

程娮复述了一遍《长门赋》。程止和桑舜华的脸色微变了变，桑舜华垂眸瞧着怀中好似在他们面前总也长不大的小女娘，复抬首瞧了眼程止，声音小了些许。

桑舜华他为何不自己来，要你传话啊？

程娮摇了摇头。

程娮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