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白秋尴尬一笑，眼神不自觉的飘向其他地方：“还好吧，只是因为没说具体安排，我心里有点不踏实。比如说，舞台剧的剧本类型，由谁来主笔，才艺演出交给哪个社团。”

他本不想表态，只是随口应付着。

瞿季明满不在乎：“刚刚主要得鼓舞士气。而选节目这事儿众口难调，如果拘泥的话，反而浪费时间。”

白秋点点头，瞿季明对自己倒是真诚，否则有些话可以点到即止的——比如说刚刚的会议上，她始终在避重就轻。

“有打算就行，你决定我们执行。”白秋舒展眉宇：“反正社员对这事都挺上心的。”

话里话外仍是敷衍啊。瞿季明有些不爽，刨根问底道：“那我是否可以认为，对你来说，社团的活只是上心，而不是感兴趣？”

“我，我实在能力有限。”白秋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只好拐弯抹角的回答，难道让他讲一句‘确实如此’？

自己真毫无兴趣，之所以会答应参演，只因是社团一员，而加入文学社更仅仅是为了更好的划水，但这个“坦诚”的回答放当下肯定是错误答案。

所幸就在他举棋不定时，瞿季明自己失了兴致，勉强一笑后并不继续攀谈：“抱歉，我似乎问了些奇怪的话，别往心里去。”

稍微想了想，季明又补上一句：“至于剧本，如果可以的话，就由我来解决。”

说完，她加快了步伐，很快消失在白秋的视野中。

而白秋则站在原地，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是想问问我的意见吧，否则也不会专门过来。但这么看，有些回忆在每个人心中份量都不轻啊。

但我回答的又让人失望透顶了。

思维繁杂，白秋里漫无目的的走着。现在是晚间用餐时间，校园里的同学们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显得颇为稀疏。

“粘在上方就好，要显眼。”几个人聚在公告栏旁，中间一位女生正伸手比划着位置，似乎是在张贴什么。

白秋视力不差，看清了那张色彩缤纷的海报，原来是艺术社招新。

原来随着会演消息的传开，不少自认有一技之长的同学，抱着各种各样的想法选择了参与，而学校对此持鼓励态度，社团自然再次掀起了招新热潮。

“从这个角度，咱们开业肇基就奉行兵贵精不贵多的策略，与其他人却背道而驰了。”白秋又驻足看了片刻，考虑是否该建言文学社扩招。

可他甫一转身，却被一个热情洋溢的女生叫住。“同学，你也看到咱们的宣传了，那加入社团了没，对艺术社有兴趣吗？”

这女生连珠炮般的发问，她脸型稍有些婴儿肥，倒显得惹人怜爱。

白秋只是隐隐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含蓄的笑道：“你们海报设计的挺用心。可惜不巧的很，我早就加入文学社了。”

“哦——”那女生有些遗憾，不过旋即又兴奋起来：“文学社！是季明的社员呀，她搞的测试可是地狱难度，你是怎么通过的？”

白秋有些受不了过分的自来熟，简单解释：“稍微看过些书，可能运气好进去了。同学你也是5班的？”

莫非是瞿的朋友？他这一句没有问出口。

“嗯嗯。我叫夏小荷，艺术社社长，很高兴认识你哦。”寻常的言辞，可夏小荷神态却出人意料的真诚。

白秋只好客套着交换了姓名和班级，眼看时候不早，也不想再多聊，可偏偏这时话题被扯到了会演上。

“如果，我说如果，这次二中想冲着会演一鸣惊人，要学生们从现在开始努力，能行吗？”白秋有心多了解一下同学们的看法，便试探性的问道。

“说实在话，咱们舞台剧以外真的不占优势。先说才艺要适合登台演出，绘画还有声乐朗诵类的艺术生就天然劣势，但他们恰恰是我们这边的主流。”夏小荷早就期待向他人讲述自己的观点了：“辩论，这个随机性很强，但本校从来没组织相关训练——而水高有过。总不能全寄希望于临场发挥吧。”

白秋其实比较倾向于她的观点，并不理解文学社众人的乐观，便进一步问道：“照这么说的话，舞台剧我们也没接触过，何来优势可言？”

“剧本！”夏小荷斩钉截铁道：“虽然只是初稿，但那本《匣刀夜鸣》作为小说就是一流的，水平即便搬到荧屏上也可以啊。”

“什，什么刀？”白秋一脸懵逼。

夏小荷也有些诧异：“你们社员不知道？瞿季明自己从高一开始写的小说，虽然后期断断续续的，大有当太监的趋势……可是黄金三章剧情之流畅，文笔之优美，简直不像是高中生能达到的水平！不反在《意林》上发表了啊，还受到过学校的表彰。”

“……我不太了解。所以这次，她是打算把小说改成舞台剧本？”白秋有些明白了，而且季明还真是足够出人意料啊。

“当然喽，顺便也得写个结局吧。我听说这次舞台剧请的评委很专业，为了综合考虑选手实力，他们还会在赛前专门查看原剧本，很容易留下印象分。只要其他学校不请枪手，我们当然是有天然优势的。”夏小荷信心满满。

“恐怕这审查也是为了查重杜绝作弊吧。”白秋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也算不虚此行：“我准备走了。对了，你了解这么多，应该跟咱社长关系挺好吧？”

“开玩笑，我们是同桌！”夏小荷爽朗笑道，同时热情的挥手告别。

她言行中都有种莫名的感染力，润物无声影响着周围人的心情，倒真适合演戏抒情。

白秋准备把这个建议跟社长讨论一下，他想尽力的做好份内的事，不仅是出于社员的责任。

而另一边。

瞿季明不知何时又折返到了活动教室，她有些苦恼的扶额：“我的小说本呢，在学校就是这点麻烦啊，用不了手机码字。”

她发现自己经常粗心大意，在这种小地方掉链子。

经过番手忙脚乱的搜寻，季明终于在个不起眼的抽屉里发现了目标。

那是个米黄色封面的作文本，上面图案简单，毫无花哨装饰，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而言堪称质朴了。

这本子显然使用的非常频繁，不仅四端用胶带加固过，不少纸张边缘也缺了一些小角。

本子的扉页上，是句古诗：易水潺湲云草碧。

她从口袋里掏出果酱面包，另一只手开始转笔，显然是在思考剧情。

又跟上回一般，吃饭创作两不误。

“草莓味的注芯太甜了！果然蓝莓才是传世经典。”刚咬了两口，季明吐了吐舌头，不禁自言自语，旋即搁下了笔。

合适的环境，宁定的心态，是滋生灵感的源泉，对于绝大多数从事文艺工作的人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而季明并没有找到状态。

有些不爽的小口啃着面包，瞿季明思绪飘飞天外，她做事一向很有效率，总能榨干时间海绵中最后一滴水。

所以这般无所事事时，总让季明有难免的焦虑，即使现在理论上应是休息时间。

话虽如此，她却并没有强迫自己进行创作，因为那样赶工期的东西只是粗制滥造。季明对待小说总会全力以赴，甚至有着轻微强迫症的倾向，即使美玉微瑕也不可容忍。

“时间宝贵，不妨考虑下团建的事。”她随手从桌上扯过一张纸，在上面勾画圈点着，原是在写简单的思维导图“现在是学期初，时间充裕。都说‘上下同欲者胜’，我打算借着这次汇演展示自己，其他社员想填补本人档案的空白，应当会全力以赴……除了白秋，他身上真是让人看不出热情来。”

想到了这位老熟人，季明原来宁若静波的心境，竟不觉荡漾起丝丝涟漪，她对他的现状并非一概不知。

“当初，在泥泞中挣扎着，自称爬也要爬进示范性的人，现在是如此不知进取，真荒谬。”

季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在她的心底，有很多记忆犹新的画面，其中某幅是这样的：体育中考前夕，那日放课之后，会天暴雨倾盆，仿若银河倒流，而在冷清的操场上，有一道不服输的影子，始终在向前奔跑，衣服早已湿透，轻轻一揪都能拧出水来，热汗夹杂着冷雨齐落，汇流成河。

期间，那人大口喘着粗气，数不清摔倒了几次，可抹把泪，他又用如同灌了铅的双腿支撑自己站起来，捱着，捱着。

雨雾朦胧，早已看不清前路；狼狈不堪，但回头过去难返。

只要没完成每天既定的一千米目标，他就不会止步，顽强到了不通人情的地步。

那时，季明觉得白秋和自己如出一辙。

放下手中的笔，纸上杂乱潦草的字迹，已经暴露了她心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