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那片天空

簌簌……

“呜……”

孩子的呜咽声。很熟悉的声音。这样残破的岛屿还有孩子活着吗？辰星可不记得除了自己和唐烨，还有什么幸存者活下。

你在哭什么……

炮弹从空落下，砸在土地。崩起焦黑碳土，冲刷着辰星的银发。

不准哭……

他看到了那个孩子。一头银发，在流血。他像个小白鼠蜷缩在废墟底下，左腿似乎被重物压过，骨骼已经变了形。

在找哥哥吗？

辰星挥刀，劈碎了又一颗妄图降下的炮弹。火光在耳旁炸开，轰隆的刺激仅仅让长大的自己眉头一皱。可那小鬼分明是惊了一跳。

真可怜，全身都在发抖。

害怕吗？害怕也非得往前进吗？港口可是在你的后背啊。蠢货。

“哥哥……哥哥……”

小鬼失去血色的唇颤抖着喊着，可他的力量太过渺小，早已被风和尘卷着入了云霄。没人能听见他的呼喊，除了自己。

果然在找你的哥哥吗。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辰子皱起了眉头，他靠近了那个小鬼。

咔。

银色的刀刃上，小鬼看到了自己满脸污垢，血痕和泪痕交杂的脸。他的哭泣稍稍停顿了数秒，缓缓地抬起头。他看到了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家伙，不满地看着自己。

“你的武器呢？小子。”

那个长大的自己，语气冰冷，毫无血气。小鬼仅剩一只的眼中顿然间布满水雾。他的眼眶，就要兜不住这些液体，他抖得厉害，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被吓傻了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

讨厌你，小鬼。

啪。

那一巴掌落在小鬼的脸上，他的重心偏移。像是飓风，将飘渺的他掀起，翻滚着，将大脑乱成混乱的数据线。几声撞击声后，他绵软地倒下地上，而那刀锋抖落泥土，拔出地面。

“原来如此。你的武器就是眼泪。做的很好，月咏.辰星。”

辰星不在管那小鬼如何挣扎，拎刀便走向赤色天际上画作黑影的军舰。也不过是十来艘罢了，竟然怕成这样。但如果知道害怕，你真敢爬出来。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还会这么做吗？哥哥，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过那样懦弱的自己，真是一刻都不想看到啊。

他跃入高空，冲向军舰，斩击而下。

船身，最为重要的就是龙骨。以前为了琢磨如何快速歼灭舰队，辰星研究了几天船只的结构。作为船只最基层的龙骨若是被击碎，那即便再坚固的船也会散架。

雷霆，沿着裂缝一路向骨。一艘。

他从甲板跃起，海面便替他吞噬了军舰破碎的残骸。他懒得停下观看，冲向猩红的天空，拿下第二艘龙骨。

两艘战舰逐渐被海水吞没，当他提刀准备杀向第三艘时，他的刀顿住了。就像是时间凝滞了那般，他的刀间指向一个中边黑发，脸上带着刀疤的强壮海军。他下不了手。

“好久不见，那个小鬼还好吗？”

那海兵只是伸出一指，便将那暴虐对刀锋弹开。辰星被那力气震得险些脱手，他猛然落地，军舰上的海军迅速将他包剿。可那强壮的海军却做出了禁止的动作，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银发的他。

“那个小鬼，还在挣扎呢。您找他有事吗？”

辰星仰头看他。他很高，即便已经成年的辰星也只是到了他的胸口。

“人是会成长的。你能变成今天这样，是因为他不肯放弃的执念。”

海军中将扭头看向燃烧的岛屿，忽然陷入了沉默。辰星注意到他的军舰没有开炮，那些炮弹也没有往懦弱的自己打去。那海军，是真的想让他活下来啊。但，为什么呢……

“当然，有老夫在这里，你也别想杀死曾经的自己就是了，哈哈哈。”

辰星的心震了一下。杀死曾经的自己吗？想过，而且这个想法浓烈。难道他早已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嘛，也是，师徒几年，这点默契肯定能感应到一些。

“您打算怎么处理我呢？”

“你之前问过我这个问题。老夫的回答和之前一样，等你有一天强大到能成为威胁世界政府的存在，老夫自然会奉命处决你。到时候可别喊疼。”

这下轮到辰星沉默了。革命军在海军的军舰上呆滞。不过也只有在他的身边才有片刻之余能静下来思考一些关于自己的事。他在枪口的注视下走向卡普身边，就地而坐。

“再让我思考一下吧，卡普中将。我还是有些恍惚。”

他话音还未落，那海军的拳头便砸在了他的头上。那速度就连快如闪电的辰星也没能反应过来，那一拳便不轻不重，刚好砸出一块包。他“嗷”地吃痛喊了一声，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头。

“你刚刚喊老夫什么？”仿佛是再给辰星一个机会似的，卡普的嘴角一下挂了下来。

“老……老师。”

“哈哈！这样才对嘛！你们几个还不快把给老夫把枪放下，这可是你们的前辈！放下！”

那些士兵顿然间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看自己的同事，直到卡普怒吼一声，这才放下了枪口。

“好了，你就在老夫这里好好想想吧。不过可别墨迹太久，不然上面那帮家伙就得过来跟老夫叽叽歪歪了。”

辰星听到这里，忽然偷笑出来。但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猛地拍拍自己的胸膛：“这样真的好吗？小心你中将的位置不保哦。老师。”

“老夫能在这个位置呆大半辈子自有老夫的本事，轮不到你这个毛头小子担心老夫。”

“哈哈哈哈……老师你还是老样子啊，这样任性。当时你已经看出来我是革命军的人，却还要指导我，帮助我，还帮我偷果实。你真笨。”

辰星话还没说完，又一个拳头落了下来。他结结实实的挨了第二拳之后彻底蜷缩了起来。卡普放下拳头冷哼一声：“还不是看你这小子有前途罢了！不过你小子倒好，不来反馈老夫对你的教导之恩，反倒是更加变本加厉的帮我儿子搞事情！”

“哎哟！因为我是革命军嘛！革命军帮龙先生办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你小子还理所当然是吧！老夫今天就替天行道收拾你这混小子！”卡普说着就要来上第三拳，辰星慌忙起身拱手谢罪。卡普见他慌乱成这样，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童似的大笑起来：“骗你的！你可是老夫的爱徒，就算再造孽，老夫也光荣！”

“呼……太好了……”辰星方才侥幸地舒了一口气，但卡普突然拎起他的围巾下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提在了半空之中。

“但你要是真的做到让世界政府头疼的地步，上面那帮老头的决定可就再也由不得老夫了。”

“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老师。”辰星轻笑一声。

“你应该已经想明白了吧。就算没想明白也得给老夫想明白。是时候你该滚了，月咏.辰星。”

“老师……嗯，就算是明白了吧。我尽量接受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要是接受不了你也别怪我。”辰星在半空中以一个难受的姿态做了个鬼脸：“要是以后遇到了，说不定还会想杀掉他。”

“等你能再次遇到再说吧，小鬼。”卡普跨开马步，拎着辰星的手往后一拉。在他手里的那家伙慢慢把身体蜷缩成一个球，随着卡普刹那间的投掷，他被扔向了那苍穹。

他的眼睛不经意间往下一看，那小孩正捂着脸看着天上的自己。他的独眼露出了惊恐和惊奇，以及还未流干的泪。

小鬼……你快长大吧，可别再那样懦弱无能了。

世界，还需要你的守护。

还有，老师，再见了。

在幻境之外，再会吧。

梦境，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