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

时间就像长了脚，一年转瞬即逝就过去了。

“林哥，我上岸了！”陈晟手里拿着A大的录取通知书，一脸兴奋地冲进教。

他原本是班级的吊车尾，但是在高考的前一天他突发奇想，硬是抓着林冶给他狂补一晚，才考了个稍微能入眼的成绩。

“恭喜。”

“林哥，你多少分，”陈晟好奇地看向他“你高二那段时间就疯狂刷题，我就不信今年的高考状元不是你。”

林冶摘下耳机，右手肘撑着桌面淡淡地说“722。”

“卧槽，挂哥，清华北大争着抢。”陈晟揶揄。

其实他原本想说这并不是他全部实力，只是高考当天发了点低烧，整场考试都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的。后来，他想了想还是算了，难免会对小朋友造成心灵上的打击。最后挑挑拣拣，选了个商业互吹的词给换上。

“恭喜上岸。”

他回头望向身后空荡荡的过道，虽然嘴上说着“恭喜”，可心里依旧还是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恭喜林冶同学，以722分的优异成绩拿下省状元。”

校长拿着话筒在主席台上热情洋溢地做着演讲，顶着烈日炎炎在台下的学子们一片穆然，就仿佛回到了他们当初新高一刚开学的模样。一切感觉都变了但又好像什么没变。

昼夜更替，四季轮转。所有东西都在被新的事物所代替，人也一样。

演讲结束后，他的高中生涯也随着话音仓皇落幕。在后来的清华北大相继招生中，他果断选择了“清华”，因为某人曾经说过，如果他考上了清华，就会来北京找他。这个许诺他记了一辈子，可惜最后被自己亲手捣毁了。

林冶的人生一直被规则限制，被习惯限制，被自由限制，所以只能闭目塞听不敢妄为，仿佛一切的言谈举止，一切的梦想与现实，都被设置的程序所圈定。

这是他唯一一次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他在期待新的契机，他在等待一个“奇迹”的出现。

步入大学后的生活，跟高中相比更为繁重。一眨眼的功夫，时间就过去了大半。

除了专业上的问题以外，林冶几乎不怎么与别人接触。所以这半年以来，他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度过的。不是泡在宿舍里写论文，就是去图书馆看选修课，刷题。总之，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也难怪，他刚升大一的时候，就被挂上了“学习机器”的称号。

不过，在闲暇的时间他偶尔也会盯着胸口的玫瑰项链走神。

距离他哥转学已经有一年了，林冶时常在心里暗戳戳地想着。他过得好吗？考上了什么大学？是他喜欢的专业吗？还有……遇到喜欢的人了吗？

每次怀念过往，不过尔尔。

想着想着，眼眶莫名就有些酸涩，心脏也跟着隐隐作痛。就像一道挥之不去的伤疤，一直死死地镌刻在心底。

转眼一晃又过了大半个春秋，这些回忆总莫名在脑海里时隐时现，即使看到某些象征性的东西，那个人熟悉的背影也会在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你过得好吗？我想你了，哥。”他在梦中呓语着。

醒来时，发现枕头早已被泪水打湿，手附上脸的瞬间，粘稠的泪痕顺着眼眶滑到了脖颈处。

“你的病情又恶化了，多照顾自己吧。”医生拿着检验报告皱了皱眉，心脏“咯噔”地跳一下。他负责治疗这个孩子已经一年了，也算是陪着他度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如今情况开始恶化了，难免有些酸涩。

前段时间去医院复诊时的结果，似乎在告诉自己，所剩的时日已经不多。

一年的时间过得真快，荀彧在心里感叹道。

他没有选择做化疗，也放弃了吃药的打算。他觉得与其终日待在阴暗的病房里，倒不如多出去走走，看看沿途的风景，实现未完成的心愿。

不过眼下，美食风景早就已经腻了。现在对他来说，“活着”或者“死了”其实都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会有人在他的棺椁上痛哭一场，怀念以往的点滴。不过他并不喜欢热闹，只希望死的时候能清净一点。

“好想见他最后一面。”他靠在躺椅上，脸上的书遮盖了刺眼的阳光，但心里却是火辣辣的。

夏季的午后，难免让人有些昏沉。荀彧打了个哈欠，用手抹去眼角泛起的泪痕后，准备小憩一会。

叮咚——手机的提示音贸然想起，打散他了此刻的困意。

荀彧从身旁的圆桌上拿起手机，顺手点进了微信。

林冶:哥，我们见一面吧。

在看到联系人的时候，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林冶？他为什么会突然找我，我还以为他已经把我拉黑了。

荀彧一脸凝重地盯着微信置顶的联系人发愣。他一度怀疑是自己老眼昏花，或者出现了幻觉。但在几经证实之后，才肯确信这就是林冶。

上次的聊天时间还停留在一年前，中途他有想过给林冶发微信，但删删减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一气之下就淡网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点开过聊天软件。直到今天，他偶然打开消息提示，发现林冶破天荒地给他发来了一条信息。

荀彧:有事吗？

他所剩的时日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多，所以他不想再跟林冶兜圈子了。

林冶:我们谈谈。

荀彧:明天我回莞城。

林冶:好。

这算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吗？实现他最后一个心愿的机会。他想见林冶，已经想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