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瞒

六月底的期末考如期举行，只不过A1班再也回不到当初那个热闹的大家庭了。所有人都在为升学做准备，来应战明年的高考。

林冶又变回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甚至比之前更加冷淡更加难以接近。

他开始拒绝社交，埋头苦学。就好像荀彧一走，连着他的七情六欲也一同带走了。

“别学了，吃饭去了。”陈晟“笃”地敲响了他的桌子。

“不吃，快考试了。”

林冶手中的笔一刻都没有停过，仿佛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就能把这一本五三真题一周刷完。

“你在逃避什么？”陈晟放下手机，双手撑在桌前满脸幽怨地看着他。

“……”

他手中的笔顿住了，心情在此刻变得难以言喻了起来。就好像被人掀开了一层陈年老旧的伤疤。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戳穿心事，就好像他只要一直隐瞒，就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因为他答应过他哥，会将这件事处理地很好。也告诫过自己，不应该横生多余的感情。他想忘掉那段过往，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就好像时间被排满了就不会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了。

可是，他发现他越是刻意，越是背道而驰，那股念头就越在心里横生枝节。

所以这些天他看起来略微有些疲惫，就好像心里总是吊着一块悬石，上不去，下不来。

“没什么。”

“先提分手的是你，走不出来的还是你，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陈晟撇开手，轻“哼”了一声。

这一番话确实说得透彻，就像一记耳光一样在他脸上打响。让他时刻谨记自己才是那个将对方推下深渊的“罪人”。

“我的错。”

他的拇指死死抵住关节，猛的一掐，被捏在手心的笔瞬间断成了两截。

他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就连睡梦中都在为之前的行为赎罪。

“我的病还能治好吗？”

“有点晚了。”医生摇了摇头，长舒一口气“如果当初你早点去医院治疗，就不会是这个结果了。”

“……嗯”荀彧愣坐在原地，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来。

当年打的那场架结束后，他确实没去医院包扎，也没有接受治疗。只是一个人艰难地靠最后一丝意识撑着走回家。他想把这笔钱留着给母亲治病。

他似乎从未考虑过自己。

“当年为什么要放弃治疗呢。”

“当时以为只要静养就会好。”荀彧垂下眼，心里顿时一番五味杂陈。他有些后悔，后悔为了林冶打架，后悔当初没及时去医院治疗。后悔……从来没有为自己着想过。

医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那些细微的藏在眼底的情绪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但这并不是一位病人对生命的惋惜，在他眼里更多的是失望。

“你把自己身体承受能力看得太强了。”医生双手交叉，一本正经地说“你……很早就有胃病了，那次重伤又正好伤在了胃上，一开始是没什么感觉，但后来病情会曼延加重，直到……”他顿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什么。”

荀彧释然，他这次想知道自己的病情，即使是直面死亡也没有丝毫恐惧。

“直到死亡。”

其实这样的结果也并不是难以接受，对他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

“能活多久。”他开门见山道。

“两三年。”

两三年，两三年怎么够，他还要照顾他母亲，他还要支撑这个家。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他……还没等到林冶。

“手术成功的概率呢？”

“不大。”

他眸中闪过一丝错愕，接过了病例单，上面赫然写着胃癌晚期四个大字。

“这些药会要让你好受一点，不会那么痛，每天吃三次，每次吃两粒。”

医生在键盘上敲着字，把药品罗列出来。让他按着单子上的配方去前台取药。

“谢谢医生。”荀彧接过偏方，走出了诊断室。

如果我生命的最后几天你能陪在我身边，那我也死而无憾了。

可惜，我等不到了。

他想着想着，眼眶倏地红了。情绪在跨出门的那一瞬间突然失控，泪水顺着眼眶不停地往下流，打湿了衣襟。

他的命，似乎被上天玩弄在股掌之中。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突然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结束了，该回去了。

林冶，我等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