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71）

旧的一年就要过去，新的一年就要来临，小夭却再提起回五神山过年。

皓翎王给小夭写过四封信，信不长，但拳拳爱意表露无遗，皓翎主动提起流言，宽慰小夭不必忧虑。

小夭把皓翎王的信放在枕下，每个晚上枕着它们睡觉，就好似有了一份保护，帮她抵挡那些伤人的话语。

一年的最后一日，合德在紫金顶举行宴会，与百官同乐。待一切妥当，合德早早离席，去了小月顶，与小夭和西炎王一起守候着新的一年来临。

紫金顶上腾起千万道烟花，照亮了天空。小夭望着满天的姹紫嫣红绽放又谢落，泪流满面。

在震天的炮仗声，小夭终是吐露出了困扰她已久的噩梦。

“外爷，我究竟是谁的女儿？”

西炎王苍老的手放在小夭的肩膀上，迟迟没有说话。

合德微微侧首，望着漫天烟花，面容时明时灭，神情变幻莫测。

“原来外爷也不知道。”小夭猛的灌了一杯酒。

西炎王揽住了小夭，安慰她：“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你永远是你！”

合德拉着小夭的手，到了窗前，看着漫天烟火。

“小夭，不管你是谁，你是西炎开国君王和王后的外孙女，这一点永不会变。”

一案丰盛的酒菜，无人问津。西炎王下了榻，站在她们身后，“陛下，把小夭带走吧。”

西炎王的心思很简单，小夭已入了迷障，需要人拉她一把。

合德颔首，带走小夭一同离去。

看到小夭与合德离开，黄帝似松了口气，面容透出疲惫，扶着近侍的手，回屋休息了。

半夜，合德与小夭躺在同一张榻上。这是离开清水镇后，两人再一次同榻而眠。

小夭不想让合德知道自己满怀心事、眼眶通红，装着沉睡未醒，背对着合德。

黑暗中，只听得小夭刻意压制的哽咽声。

一会儿后，合德侧身，轻轻抱住小夭。

“真相到底如何，并不重要了。血缘关系不能代表一切，少昊待你如何，不靠别人说，得靠你用心感受。”

小夭咬着唇，父王对她与阿念并无不同。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羞于见父王。那时候，小夭虽然小，可每次赤宸和娘见面的事她都记得。她心里一直都知道真相，所以她宁愿颠沛流离，也不愿回五神山，再欺骗皓翎王。

“你是在介意你娘与赤宸的事?”合德一语中的。

小夭嘴唇翕动，却嗓子发涩，她闭上了眼睛，泪如决堤的海。

小夭一直逃避着一切和赤宸有关的事，现在，她逃不掉了。赤宸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不是真的是个六亲不认的大恶魔、大混账？

她恨赤宸带给娘和她的耻辱，她恨他从没有以父亲的名义给予过她一点关爱，她更恨他们抛弃了她，既然不要她，为什么要生下她？

年前，小夭以散心为名领着玱玹走街串巷，进了一家烤肉铺子，在铺子里偶遇了离怨将军一行人。而离怨，当年恰好在小夭母亲麾下效力。

小夭的声音又闷又哑，“离怨将军亲口所言，‘王姬大将军与赤宸有私情’。”

偶遇?合德不置可否，那日看似一切都是巧合。可玱玹若真不想扫了小夭的玩兴，离怨根本不可能踏入同一间食铺。是玱玹以保护小夭为名，掩饰自己的私心，让小夭与离怨‘偶遇’。

只是，人生在世，谁又会没有私心呢？合德不免讥嘲，她也亦然。

小夭真的恨赤宸吗？也不见得。只是，她对自己父亲唯一了解就是世人的咒骂！她渴望的是有人给她一个理由，让她不去恨他，让她能坦然地面对世人的鄙视和辱骂。

“小夭，你不了解赤宸，可你应该了解你的母亲，既然她选择了赤宸，你就该相信她的眼光。”

“从我出生，一切就全是谎言。他们两个轰轰烈烈地死了，一个让万民敬仰，一个让天下唾骂，留给我的就是谎言！”小夭苦笑，渐渐平静下来。

合德轻抚着小夭的背：“我们可以决定很多事情，却无法决定自己的父母，不要因为自己无法决定的事折磨自己。”

“洪江与赤宸当年关系很不好，几乎算交恶，但赤宸死后，洪江祭奠辰荣王时，都会祭奠赤宸。你懂我的意思吗，小夭?千人千面。”

冰冷黑暗的屋子里，小夭恍恍惚惚坐起身。“我想见见洪江将军。”

“可以。”

合德跟着起身，挥手点亮了屋内的灯。一盏、两盏……屋檐、屋内的灯全都亮了，灿烂的光明好似笼罩在小夭身上。

仲春之月望日，皓翎王昭告天下，将皓翎玖瑶的名字从皓翎王族的族谱中除名，天下哗然。

皓翎王此举看似惩罚了小夭，却将耻辱落实在了自己身上。合德知晓后，嗤笑一声，少昊终究是爱西陵珩，还顾及着往日的情分。

小夭刚出生时，皓翎王就知道小夭是赤宸的女儿，是皓翎王与西陵珩一起将驻颜花封印在了小夭体内，这才瞒下了小夭的真实身份。

几日后，西陵氏的族长宣布将小夭写入族谱，小夭成了西陵家的大小姐。

曦帝为恭贺西陵氏，赏赐了无数奇珍异宝，还将辰荣山小月顶的章莪殿赏赐给了小夭。章莪殿曾是辰荣王女儿瑶姬的宫殿，暗示着小夭如王姬一般尊贵。

当小夭被夺去皓翎大王姬的身份时，所有恨小夭的人以为机会来了，可没想到曦帝毫不介意小夭是赤宸的女儿，大张旗鼓地为对小夭的撑腰。

氏族面对帝王的圣谕心惊胆战，他们无法放下对小夭的仇恨，可究竟是报几百年前的仇，还是灭族？所有氏族都做了最理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