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42）

玱玹的伤痊愈了，西炎王给他派了差事，他开始忙碌起来，真正参与到西炎的朝事中去。为了方便接见访客、商谈事情，玱玹在西炎城内置了一座宅邸，忙时就宿在那边。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私心，宅邸距合德的居所并不远。小夭嫌朝云殿太闷，征得西炎王的同意后，也住在了西炎城。

合德的生活是忙碌的，她要批阅奏折处理国事，要核查账本，要面见门客，要修炼功法，要练习射箭……白日黑夜都被大大小小的事情布满，忙到小夭登门也见不上几面。

说来也巧，合德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时，正好也是防风邶有空之时。这时，她要向防风邶学习射箭，防风邶也会带着合德走遍西炎的大街小巷找乐子，各种吃喝玩乐。

防风邶带着合德重新认识了西炎城，连带着合德手中的西炎布防图都接连更新。

两人都是很随性的人，都觉得不需要遮掩，一来一往，整个西炎城都知道南诏帝姬和防风家的二公子关系亲密。

这让听到消息的小夭惊讶不已，而玱玹则是咬牙切齿，暗恨被一个浪荡子偷了家。玱玹想阻止，却毫无办法，不管是身份还是立场，他都没有资格去阻拦。玱玹更拼命了，更迫切的要在西炎朝堂站稳脚跟。

不知不觉中，防风邶与合德相伴了一年多。

防风邶认认真真的教授合德箭术，当初戏说的百步穿杨，合德已经能够做到甚至是更好。两人一起在熙攘红尘中寻找点滴乐趣，一起穿梭在人流，一起品尝美味的佳肴，一起赏玩精巧的小物件，一起探访藏在巷子深处的地方，侏儒族的珠宝店、巨人夸父族的饭铺、花妖开的脂粉……防风邶毫不吝啬地把他所知道的一切有意思的事情都翻出来，带着合德一起去经历。

“地下赌场?”

“这是离戎族的人开的地下赌场。”防风邶戴上狗头面具，握着合德的手，进入地下城。

传说离戎族上古时的先祖是双头狗妖，每个进入地下赌场的男人都必须要戴狗头面具，女子则随意。

看着狗头人身的防风邶，合德笑得花枝乱颤，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狗狗邶，让我摸摸你的狗头～”

防风邶笑得无奈，“如果你被离戎族的人暴打一顿、扔了出去，别怪我没提醒你。”嘴上毫不留情，身体倒是诚实。微微弯下腰，好让她摸得顺手一点。

防风邶先带合德去赌钱，赌钱，合德着实不会，就在一旁看着防风邶玩。防风邶一直赢，但他极懂规矩，适可而止。

他们去看奴隶的死斗，正好用赢来的钱下注，搏击的双方不死不休，在一堆疯狂呐喊的狗头人中，合德与防风邶泰然自若、面不改色。

死掉的那方血肉模糊，活下来的一方也不见高兴，缩坐在角落里，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眸。

“要不要赌一次?”

“嗯?怎么赌?”

防风邶轻声笑起来， “看到他的眼睛了吗？这是一双已经绝望的眼睛，我们就赌谁能在刹那间给他希望。”

“好啊。”合德眸中的玩味一闪而过，拾步过去，摘下钱袋扔给奴隶的主人，奴隶主捡起钱袋，殷勤嘱咐一句“贵人当心”，而后乖巧地躲到了一边。

奴隶机警地盯着合德，仿佛合德一有动作，他就会立刻拧断她的脖子。合德忽视奴隶吃人般的目光，蹲在满身血污的奴隶身前，“看到我身后那个男人了吗？他是从死斗场出去的。”

常年的搏击与野兽的直觉让奴隶知道合德对他没有任何敌意与恶意。他迟疑了一瞬，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防风邶举目凝视着合德背影，目光灼灼，空间本就不大，合德也未压低声音，他自然也听见了她说的话。

合德自知，她已经输了，也不恼，轻笑起身，把位置让给防风邶。

防风邶走过去，弯下身子，对奴隶轻声说了一句话。奴隶的眼睛刹那间焕发出诡异的神采，好似激动，又好似不相信，急切地盯着防风邶，防风邶只是郑重地点了下头，走了回来。那奴隶却好像换了一个人，当奴隶主带走他时，他的步履格外坚定。

防风邶笑道：“我赢了。”

“我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你说吧。”

防风邶用力抱住了合德，在她耳边低声道， “还没想好，先欠着。”

两人到了地下赌场的出口，防风邶脱下狗头面具还给赌场的侍者。已是深夜，晚风拂面而来，合德偏头看着身旁之人，他的心也曾被黑暗碾碎。

“你……对他说了什么?”

防风邶拉住她的手，“方才的赌注我想好了，你抱我一下。”

合德压着唇边的笑意，有些狐疑，不提点别的要求?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就…抱你一下?”

“或者我抱你一下也行。”

“不要，走了。”合德推开防风邶，抬脚就走。

防风邶跟在合德身后，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把人拽进怀里，“我和他说，我也曾是死斗场里的奴隶，我活下来了。”

合德抿了抿唇，忽而摇摇头，喃喃道，“不对，我也是这样说的，但是他的眼神很迷茫，你一定还做了什么。”

“我用的是死斗场里奴隶的特殊语言。你早就知道答案了，对吗？”

防风邶一手放在自己心口，一手慢慢地伸出，附在了合德的心口上，他的心正在和她用同一节奏跳动。

注视着防风邶依旧澄澈的双眸，探出手虚空勾勒着他的眉眼，合德心里却不由得升起一丝丝酸涩。

防风邶握住合德的手，轻轻吻上手背，“你上次绣的香囊，我很喜欢，帮我也做一个吧……这是赌注。”

“好…”

昏黄的灯光静静地笼罩着他们的身影。一辆马车停在角落，车帘被挑开，涂山璟眼含落寞，静静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两人并着肩，时不时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璟合上双眼，眼前不停浮现刚才合德和邶四目相望的画面，两人之间浮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就连生人见了，都得叹一句般配……

回到宅邸，沐浴洗漱后。合德依偎在防风邶胸膛，感受彼此呼吸、温度与心跳。 兴许是有些累了，合德不知不觉在防风邶怀里入睡。银光闪过，白衣，白发，皎洁如月。相柳静默而痴迷地凝视着她的睡容，嘴角微扬。情人蛊心相连，她的喜悦，她的痛苦，相柳都感受得到。心在告诉相柳，她不快乐，因而相柳卸下身上沉甸甸的包袱做逍遥快活的防风邶，陪伴在她的身边。

良久，相柳小心翼翼的低头轻吻着合德发丝，眉心，鼻尖，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