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19）

玱玹失魂落魄，深一脚浅一脚，一摇一晃地走回了华音殿，站在殿外直愣愣的看着。

小六靠在塌上吃着水果，案上的水晶盘子里放着各色各样的水果。小六剥开一个山竹，喂了合德一瓣，“小水，甜吗？再吃一瓣。”

“甜～”

看到玱玹，合德与小六交换了一个眼神，起身离开，小六躺着没动，大大咧咧地笑着挥挥手。玱玹走了过去，坐在小六对面，和小六相识以来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地在脑海里回放。他一声令下对小六施以严刑，命人把她腿打断，可是她仍然是舍身相怜，拼死相救……即使这般他依然猜疑这是玟小六在施恩，只是一个诡计的开端。

玱玹的手搭在小六腕上探了探她的脉息，轻声问：“疼吗？” 哥哥一次又一次的伤你，你疼吗……千言万语翻涌在心间，挤得他好像就要炸裂，可是他不敢张口。三百多年了，他已经不再是凤凰树下、推秋千架的男孩。父母双亡、流落异乡、寄人篱下，他戴着面具太久，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真心地喜悦，真心地悲伤。他学会了用权谋操纵人心，却忘记了该如何平实地接近人心；他学会了用各种手段达到目的，却忘记了该如何真实地述说心意。

小六扭过了头，闭着眼睛，“不疼。”

玱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吩咐婢女，照顾好小六。听到玱玹的脚步声远去，小六泪落如雨。

晚膳一顿折腾，合德早已无心看玱玹吃瘪，跟小六分开回了屋子里，屏退婢女侧躺在美人榻上， 想得有些出神。

从小六那踉跄逃走的玱玹一进门就看到了春光融融的一幕，美人闲适侧躺在榻上，一头青丝倾泻，轻薄的衣裙下曲线玲珑。玱玹不犹的放轻脚步，缓慢地走到合德跟前蹲下。合德抬眸，四目相对的瞬间，玱玹的泪瞬间涌上来，倾身箍住合德的腰，贪婪地嗅着肩颈窝间馨香。

合德眉梢轻扬，笑出了声，“他日因，今日果。”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一切早摆在玱玹眼前，可他那一颗冷酷多疑的心，竟然视而不见。

“你曾问过我，若有人错把鱼目当明珠，那人日后是否会追悔莫及……”玱玹的手愈发用力，字字暗哑。

“六哥多次欺辱阿念，你那个妹妹什么性子，你自己清楚。六哥灵力低微，若犯到阿念手里，免不了吃些苦头。”

“我会管好阿念，不会让她去打扰小六。”

“你不知，六哥吃过很多苦。她曾在深山里流浪，像野兽一样茹毛饮血。曾被关在笼子里，犹如猫狗一般被饲养。曾被人追杀，也杀了无数人……六哥初初归家，拘谨又不安，你好好待她。”合德推开玱玹，语气平淡的叙说着小六动魄惊心的过往。

轻飘飘的话语，却字字如尖刀扎在玱玹心头，听得玱玹胸口发酸，木讷着点了点头……许是面具戴久了，玱玹缓过神后恢复了素日里的冷酷平静。

“你要走?”

“来这并非我本意，我自然是要回家去的。”合德一脸理所当然。

玱玹的目光哀伤又夹杂着期盼，“留下来，好吗？”

“不好。”

“只要我有的，都给你，留下来……”玱玹眨了眨酸痛的眼睛，用尽全力将眼泪逼回眼眶。

“玱玹，我要的，现在你给不了。以后，恐怕你不愿给。”合德伏在玱玹耳边，媚眼如丝，犹如妖魅低语。

玱玹脸色阴沉，攥紧拳头，青筋暴起，仰头自嘲。玱玹啊玱玹，你能给她什么?寄人篱下，处境堪忧，还妄言开口。

合德伸手揩去玱玹眼角的泪水，“玱玹，眼泪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