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里不断寻找你5

酒是昨晚喝的，人是日照三更的醒的，四仰八叉躺在蒋文涵的床上。掀开被子时发觉我身上套着男款的长袖白衬衣，往下拽平后勉强能遮挡住大腿上半截，原本沾满烟酒味的长裙被人对折后挂在靠椅上。

喉咙喑哑是醉酒后的正常反应，所以我没拒绝蒋文涵端来的温热柠檬水，加两勺蜂蜜是我的习惯，他还记得住。

我口干到唇瓣起皮，咕噜灌完后用手背擦着嘴角同他道谢。桌上还有蒋文涵买的吐司面包，他让我先吃两片垫垫肚子，昨夜抱着马桶把能吐的都吐尽了，胃空容易绞痛。

我舌头还有些麻，食欲感不强，意思性嚼两口后将面包片搁在一边，踩着一次性的拖鞋去找包翻门卡，哪曾想在他屋里兜兜转转一整圈都没找着。

徐千一你把我包放哪儿了？

窗帘拉得紧，阳光透不进来，屋内显得阴阴凉凉的，再加上光着腿杆，我还是禁不住打哆嗦。

GALI蒋文涵什么包？

蒋文涵略显迟钝，双手朝后探去托在后脑勺上，可能是帽檐有条棱硌手，没撑几秒就不自然地放回大腿上。

徐千一就这么大吧。

我朝他比划长宽比例。

徐千一黑色的，漆皮的。

蒋文涵还是一脸懵，毫无头绪张望一番后说。

GALI蒋文涵我打个电话问问Capper，他只把你手机给我。

果然是Capper出卖的我。

人是需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的，譬如说他放弃与自己关系更密切的派克特和乃万，转而选择捞蒋文涵的行为。节目一经播出，需要消化的流言蜚语不仅来自圈内OG，更有大批拿着放大镜审视的观众。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人都选了，还能反悔不成吗？

我好心好意陪他出去喝酒平复心情，拿出我阅历堆积起来的好口才，苦口婆心劝他想开一点。谁知道还被00后小屁孩反将一军，喝得伶仃大醉，也不叫车把我送回酒店。

最可恶的是，他偷摸打电话给蒋文涵！这不存心看我笑话吗？

徐千一你闪开，我来打。

我叉着腰气呼呼从蒋文涵手中夺过手机。

Capper你醒了啊哥。

Capper接通得挺快，哪怕是黑着屏幕，我都能想象出他捂嘴偷笑的杂耍模样。

Capper哟，两点多了，看来昨晚战况不错啊！

徐千一张砚拙，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

气头上哪来的理智，是毫无过错的椅子横在过道上都要挨一脚的地步。

我一手撑在桌边，心浮气躁地抠着塑料薄膜，咬牙切齿警告道。

徐千一要是不在五分钟内把包给我送来，我就把你干的这些破事全部告诉你姐。

那头沉默良久，最后磕磕巴巴回复。

Capper姐我错了。可是我人在录音棚啊，我……我回不来啊。

徐千一老实点，别给我找理由。

我转身回头刚好对上蒋文涵托着腮看戏的眼神，他可能是觉得不妥，赶忙收敛笑意，低下头交叉搓手。

Capper我真没骗你啊姐，狗哥也在，你现在挂电话，我给你拍个视频证明总行吧。

Capper苦苦央求，语速愈发快，跟弹钢镚似的，压低着声音生怕被旁人听见。

要不是他搬出狗哥名号，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徐千一说吧，你什么时候回酒店。

Capper大概……吃完晚饭以后？

他闪烁其词道。

徐千一晚饭？

我翻着白眼冷哼出声。

徐千一挺悠闲啊张大爷，咱做丫鬟的还得等您吃饱喝足是吧？

Capper我不吃，不吃晚饭，我从今天开始减肥，我录完就踩风火轮回来。

拿乃万确实好说话，小屁孩改口比翻书还快。

徐千一最晚七点，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我挂断电话，把手机往床上随便一抛，看到翻转过来的黑色手机壳，突然才意识到这是蒋文涵的手机。我尴尬地舔舔唇瓣，踢掉鞋子匍着身子又重新爬上床去拿，递回去的时候那点羞耻心简直要冲破厚重云层。

徐千一我，还要再待一会儿。

我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望向白净的墙壁。

徐千一我房卡在包里，包在Capper房里，等他回来才能拿到。

蒋文涵几乎是赶着我尾音落下的一刻开的口。

GALI蒋文涵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得到答复后我蹑手蹑脚钻进浴室洗漱，大床房会配备两套洗漱用品，况且出远门大家都会带私人用品，我就毫无顾忌地拆开一套。洗澡确实不方便，等我拿到房卡后再慢慢清洗，别说蒋文涵还挺注重细节，昨夜还硬拖着我卸完了妆。

手沾湿水对着镜子粗略地抓抓头发，出门后把刚刚撒火踹过几脚的椅子搬到和蒋文涵隔开一定距离的电视柜边，埋着头心不在焉地开始刷微博。昨天录节目之前发过一组精修照，还没来得及翻粉丝评论。就是酒后有点憔悴，顶着厚重的黑眼圈，脸还有点浮肿，算不上好看。

一次性的拖鞋走起路来不太听得见声，所以刚一抬眸就瞅见笔直站在身前的蒋文涵，才尤为的措手不及。

GALI蒋文涵冷就把毯子盖上。

他把手上抱的薄毯叠成四方块后放在我光溜溜的腿间，和我第一天到节目组拍宣传照，靠在椅子上睡着时身上搭的那条毯子一模一样，即使我现在已经适应整间屋子扑鼻的清香，嗅不出毯子的同质气息。毯子是比薰衣草浅一点的紫色，短绒毛却不扎手，贴靠在肌肤上滑嫩嫩的，触感永远不会骗人。

原来，他真的来过。

GALI蒋文涵想吃什么，拿我手机点外卖。

在我哆哆嗦嗦铺开毯子裹好腿后，他顺势把手机递给我。我本意是想搜辣味的，因为青岛的家常菜过于清淡，很难合成都人的口味，却点开输入框的那刻无意间瞥见了他的历史搜索，“冒菜”、“牛蛙”、“钵钵鸡”。

川渝重油盐喜辣味的饮食习惯刻在骨子里，我很难去适应上海人的甜口偏好，偶尔吃还行，日子一长便会觉得索然无味。经常性在饭点扒一两口就放下碗筷，刷完牙准备睡觉时肚子又咕咕叫起来，于是就出现偷偷摸摸点外卖的情节。我再三确认后关上门，照明灯都没敢开趴在厨房的灶台上吃，险些把豆芽菜喂进鼻子里。哪怕我再小心谨慎，红辣椒炒爆开的喷香还是飘进了工作间，我被蒋文涵逮个正着，扛回客厅时嘴角还挂着红油。甚至还能想起他抱着我坐在他腿间，轻轻用食指刮着我的鼻梁，含沙射影讲偷油吃的小老鼠的故事。再后来蒋文涵会隔三差五点川菜陪我吃，第一回被辣到没有味觉，嘴唇肿得跟小蜜蜂蜇过一样；第二回才学聪明，用纸杯接上白开水，涮完一道再吃。

我每时每刻都在后悔，可是他没后悔过，从来没有。

徐千一你随便点吧，我没有很想吃的。

我退出搜索页面，很率性地划动屏幕，随机停在一面递给他。就是因为太熟悉彼此，涉及到安全区以外的问题都是缄默无言。蒋文涵保守地点了牛蛙，全国各地做法大致相同，不容易出味道上的偏差。

徐千一别傻站着，搬个凳子坐着一起吃啊。

人还是不能一心二用，掰双一次性筷子都能掰歪掉。我抽出张纸巾擦擦手心的汗，抽出一双新的没掰开的筷子递给直愣愣站在一旁的蒋文涵。

徐千一你不会指望我一个人吃完一整盆吧，太瞧得起人了。

GALI蒋文涵好，我陪你吃。

这是我到青岛录节目以来，第一次从他面庞上捕捉到发自内心的笑。其实蒋文涵也不是闷瓜，刷到搞笑的视频会第一时间分享给我看，而我总能在他专注的目光里瞧见笑意盈盈的自己，那是我最珍惜的时光。蒋文涵说我的眼睛最好看，湿漉漉的，却不冷，是孟夏倾泻整夜的雨，是淌过荒芜的细流。可我清楚，有他替我撑起伞，我才能毫无顾忌地发光发亮。

我一如既往地信任他。

GALI蒋文涵合你胃口吗？

一块肥美的蛙肉顺着他的筷子滑进我碗中，澄红的油花侵染白净的米粒，妖娆而妄为。他替我撩拨起垂在嘴角的碎发，肌肤上团团晕开的红晕记录他指间蹭过的痕迹。

我没有回答他，怔怔望着他的面容出神。

徐千一蒋文涵，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我所有的设想都朝着另条轨道运行，相爱的人分开后很难成为朋友，我本不该奢望和他再同处屋檐下，可我还是吞下冗杂的思虑，搁下筷子问他，填补我那可悲的自尊心。

再斟酌，还是不抵最直白的文字，平复飘摇的心绪，我昂起头问他。

徐千一蒋文涵，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倾泻而出的不仅是悔意的泪，还有我藏匿心底无处遁形的遗憾。

我们应该有未来的呀，可我自始至终都没等到他的答案。

渴望的沼泽太具迷惑性，才会让我心甘情愿睁着眼一次次往下跳，再动听的话嚼碎后都会变得难以下咽。我永远都是在舞台上唱独角戏的小丑，裹上厚重的外衣、涂抹缭乱的彩绘后才敢直面刺穿心灵的聚光灯。

我自嘲地干笑两声，不再贪恋不再犹豫，推开他的怀抱。

徐千一蒋文涵，回答我啊，说爱有那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