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似乎也有听闻过食人的恶鬼。
大概是去年的时候吧，某一家的孩子晚上在房间里消失了，然而并没有人进出那个房间。
有人就说，这可能是恶鬼做的，那种食人鬼就是有奇奇怪怪的本领。
母亲在家中同父亲说后，两人畅快地笑着，嘲笑着街坊们的话。
“哪有什么食人鬼啊，就连我都知道那是编出来骗人的，简直可笑！”
“不过是为了自己连小孩子都没看住找的借口罢了。”
“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没用？”
……
稚芽在角落里，捂着手臂上之前被尖锐的角划开流血、现在已经在结巴的伤口，听他们的谈话。
她对于外界的了解大部分来源于此。
所以在此之前，对于世界只有一些只鳞片爪了解的稚芽是以为世上没有恶鬼的。
像去年那种的事情也仅仅是发生了一两次而已——父亲和母亲聊天时是这样说的，真假稚芽并不知道，她本来也不关心这种事情。
可是现在——
你看，恶鬼就在眼前啊。
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家里忽然闯入了狰狞的怪物。
尖叫声和怒骂声响起，最后再没了声息。
像是囚笼一样困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也再也不能对自己拳打脚踢了，他们血肉模糊的尸体现在就躺在旁边。
再早一些的时候，这可能会让稚芽扯出笑容，可是现在她却毫无触动。
可能是在乎的事物一样也没有了的缘故吧，感情也像是狂风暴雨中的船只，顷刻间便被吞没于幽暗无垠的海中，最终什么痕迹也不留下。
恶鬼将会吃掉自己——就算是意识到了，也完全感觉不到恐惧。
这是很可悲的事情吧，是很值得怜悯的事情吧，但稚芽已经察觉不到了。
“果然你就是那个吸引着我的稀血吧，”令人惊讶的是，鬼并不是全无理智的怪物，他并没有像杀死稚芽父亲母亲一样匆忙，尖锐的爪子划破稚芽的膀臂，恶鬼痴迷地嗅闻了几下，“我找你好久了，明明是那么诱发食欲的味道，却总是时断时续的……”
“吃掉了你，我一定可以成为下弦了，毕竟你的味道那么香……安心吧，死前能为我做出贡献是你的荣幸。”鬼咧开嘴，已经完全没有身为人时形态的利爪向稚芽伸出——
突兀地，有细微的拔剑声响起。
“雷之呼吸，一之型·霹雳一闪！”
银芒闪过。
“咚”
有什么东西掉下了地。
稚芽平淡地看着面前的鬼怪。
脖子处切口平滑的身体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了。
那坠地的头颅眼睛中写满了困惑和不解。
最后，那些情绪也随着躯壳与头颅一起化为了飞灰，消逝在了空中。
稚芽微微抬起头来。
老者将刀归位，捂住胸口，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像是即将要死掉一样。
快要死掉的人可以杀死那么厉害的怪物吗？
按照常理来讲是不可能的。
但是怪物都已经出现了的话，那么不可能的事情应该也不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逃？”老人带着几分气恼地问她。
稚芽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死掉和没有死掉对她来说区别不大。
被人救下后她也没有丝毫目标和方向。
老人的眉头皱起来，他环视一圈，神情带上了悲痛，他叹了口气，语气放软：“很抱歉，我没能及时发现鬼……”
不用抱歉。
他们早就该死了。
……
老人、村井苍太通过隐部调查得知这个唯一幸存者没有亲戚可以依靠、并且家里非常贫穷后，很是为难地想了一阵。
最后其实心肠很软的村井苍太下定了决心，又去找了稚芽。
总不能救了之后不管吧。他想着。
还是那间破旧且平平无奇屋子，地方的血迹被隐部的成员收拾干净了，只是隐隐约约还能闻到血腥味。
当时村井苍太也是因为闻到了很浓重的血腥味，才决定进来看一看的，只不过没能救下所有人……
稚芽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不过衣服换了一套，也不再脏兮兮的了。
有隐部小姐看着稚芽的样子很心疼，所以给她洗了澡，买了衣服，将原本根本没办法见人的、像个乞儿的稚芽打理得干干净净。
稚芽全程乖乖巧巧的，一点反抗的意图都没有。
她对自己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
洗干净之后，可以看出来稚芽长相很可爱，相当讨人喜欢，五官长开后应该会很漂亮。
不过白皙的脸上残留的淤青、伤痕显得格外醒目。
村井苍太来后，一名留下来照顾这个孩子的隐部成员跟他小声地说了几句。
“这个孩子很奇怪啊……就算是饿了也不会主动说出来……不，不如说她到现在为止一句话都没说过。”
“还有她身上的伤，应该是她父母做的。目前来看，这个孩子因为父母的缘故，心灵上受到了创伤……”
村井苍太默然。
就算是斩鬼无数的剑士也不能奈何人心中的鬼。
他也能隐隐明白为什么面对鬼时，这个孩子既不逃跑也不反抗，丝毫没有求生欲了。
隐部成员说完后，对村井苍太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
村井苍太踌躇片刻，走向了那个孩子。
——总要有人帮她走出来。
村井苍太想着。
“你好，”他对稚芽自我介绍说，“我是村井苍太，鬼杀队剑士培育师。以后我会来照顾你……如果你非常不愿意的话，可以摇头。”
稚芽没有摇头。
她成为了村井苍太的养女。
退役剑士·现培育师·村井苍太其实是想收稚芽为徒弟的——正好他现在也一个弟子都没有，不过面对一句话不说的稚芽，村井苍太不想强迫她。
鬼杀队的剑士并不是什么好职业。
“走吧。”对稚芽单方面絮絮叨叨一堆的村井苍太对稚芽伸出手。
稚芽无神的眼睛看了看村井苍太的手，没有去握，只是身体动了动，跟在他后面。
老人也不强求，他收回手，丝毫不尴尬。
离开家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但是很舒服，暖乎乎的。
道路边上的柳树吐出新芽。
稚芽用手接阳光，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春天到了。
村井苍太说：“隐部的人告诉我说你没有名字，但是没有名字很不方便，如果你愿意，我就叫你稚芽怎么样？姓氏的话，你可以自己取。”
名字啊……
稚芽想起自己的姐姐他们。
大家都不曾有过名字。
“愿意的话就点头吧。”
嫩绿眼瞳的孩子想了很久，村井苍太也静静等了很久。
最后，孩子很认真很认真地点了下头。
从今往后，她就叫稚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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