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teacher这一呼喊，助理兼任数学老师的阿兀也跟着鼓起掌来，接着，其余老师也开始附和，知否见此，伸手也鼓了鼓掌，一副漫不经心，无精打采的样子……
“不过呢……”
陆校长看着诸位老师
“这学生少，收的学费就少，学校还要维持正常的收支平衡，因此，校委会决定……裁人！”
老师们听着，都互相看看，心里也是一惊，都上有老下有小的人，现在时局大乱，钱不好挣，谁都不愿意失去这唯一的工作……
“在座的将有一位离开我们魏中丞中学，我定个标准，各位都有负责的班，把今天班里返校的人数报上来，来的最少的辞退！”
校长定下了规矩，大家也只能按规矩来，从历史老师开始起，轮流报各班返校的人数，其他老师的学生人数都还勉勉强强不算少，直到数学老师阿兀站起身告诉校长……
“我班上只有三名学生回来了……”
语气不但不心虚，居然还有些洋洋得意，知否噘了噘嘴，一脸轻蔑……
果然是脸皮厚啊，居然还有脸说出来……
与她有同样反应的还有英语老师小teacher，她嘲讽的看着阿兀……
“三个？哼，亏你还是校长助理呢！”
“是啊，三个学生，说的还挺骄傲，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知否默默附和了小teacher 一句，阿兀不服了，看向知否
“佟小姐，该到你了吧！”
知否倒是也不怕，慢慢站起身看着众人
“小女子知否不才，带的班今天有一十五名同学返校！”
这是所有老师当中学生人数最多的，她有些得意，但是又见陆校长神色有些不好，连忙说
“哦，当然了，这也不全是我一个小女子的功劳，都是校长您领导有方！”
礼貌的笑了笑，知否正准备坐下，结果阿兀又阴阳怪气的叫住了她
“等一等啊佟小姐，一大早贵班是来了很多的学生的，可是现在……都已经跑光了吧？”
知否一摆手
“不可能！谁不知道我佟知否……”
话还没说完，陆校长的声音就响起
“可能不可能到班里看一下不就清楚了吗？”
语毕，他站起身
“大家都去！”
陆校长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知否所教的班级，一进教室便只见到了沈童和她的陪读水芹，以及家境不太好的男同学闫四迟，一看到你们一大群老师以及陆校长都来了，闫四迟慌慌张张的收起课本和书包就要走……
“哎！”
知否伸手拦住他的去路
“四迟，你这干什么去？你也要去找欧阳公瑾？”
“不不不……佟老师你误会了，我……我是今天没带学费，家里还没凑够……我先回家去……”
“啧……校长不是来收你学费的，赶紧，快坐回去……”
听了知否的话，闫四迟如释重负，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环顾了一下三名同学，又看向陆校长……
“校长您看，没都走光呢！还有三个！”
陆校长不说话，只是看着前面，神色十分严肃……
“呃，是，有的学生在课堂上捣乱，其他不明真相的同学跟着起哄走了一些，不过您大可放心，我随后就去做家访，不光是今天到校的这一十五人，那些没来的知否也全都把他们请回来……”
“请回来有什么用？”
陆校长看向知否
“让更多的人看你丢脸吗！！！”
他突然说话那么大声，知否吓得一激灵，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校长办公室
“佟知否，你被辞退了！”
“为什么呀！”
知否站起身看着陆校长，有些不服
“就算我班里只有三个学生，那阿兀班里也是三名学生……上学期年级期末考试，他班里那三名学生那个成绩哟，我都不好意思讲啊……都是最后三名的，倒数第一二三，我呢……我班里剩的那三名都是好学生，水芹中等，闫四迟那总成绩可是年级第一，沈童是年级第二，凭什么辞退我啊！”
边说，知否转向正看她好戏的阿兀，一脸义正言辞
“要辞退也是辞退他！！！”
“哎哟，佟小姐，你这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啊？你要掰扯，那咱们就好好的掰扯，请侬【你】搞搞清楚伐，那水芹是沈童的陪读，根本不是正式的学生……”
“可她也交了学费的！”
“她交了学费也是陪读！”
“啧啧啧……阿兀老师，那照你这么说……你穿着衣服就一定是人了？嚯哟，我看你做的那些事情啊，就挺像狗的！”
“你说谁像狗？”
“说你呢……”
“好啊！好你个佟知否啊，我不跟你吵，咱们问问校长！”
他转过身，恭敬的向陆校长鞠了个躬……
“校长，咱们是比返校学生的人数，可不是比成绩啊……人数，她两个半，我三个，是吧？陆校长……”
“你！”
知否指着阿兀，他却一脸得意，陆校长则是仰了仰头，很明显是站在阿兀那边……
“校长，您不会是专门针对我这个小女子吧？”
“是又怎么样？”
陆校长一脸无所谓
“你刚才跟谁打架了？”
“欧阳公瑾啊！他搅乱课堂秩序，身为老师……那我还不能……”
“你知不知道欧阳公瑾的父亲是欧阳正德？”
“我知道啊！”
“哟哟哟哟……”
阿兀指着知否
“校长你看，她晓得啊，就是有意的……”
“佟知否，你是什么人啊？欧阳正德你惹得起吗？学校惹得起吗？你成心想害我呀你？”
“我……”
知否皱了皱眉，脑子转了转，连忙话锋一转，然后变了一副面孔……
“哎呀，那不是没打起来嘛！再说了，人欧阳大公子能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啊？人走的时候还说回来看我呢……”
“那是碍于你老师的情面，又看你是个女人，不跟你计较！你还得意起来了？”
另一边，欧阳公瑾离开魏中丞中学后在街上转了一圈，发现如今时局大乱，他若再不做行动起来恐怕这上海滩就真的要落到日本人手里了，可是他又能做什么？他刚才在课堂上怼你的时候说的是义正言辞，可是现在真的想去做什么，他却是迷茫的，倒不是怕，只是他到底该怎么做？
难道，佟老师说的是对的？
他正想着，街道旁边一位卖报的小报童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从报童手里他买来一份报纸，上面写着，东京特使吉泽已于今日抵沪，今晚于勃兰登堡酒吧与大亨欧阳正德会面……
欧阳公瑾捏着手里的报纸，神色变的有些复杂……
佟老师，我一定会向您证明，公瑾会是您最得意的门生，我所做的都是为了报国，绝对没错……
回到家里，他正好碰到了要出门的欧阳正德，欧阳公瑾随便试探了两句，已经确定报纸上的消息绝非空穴来风，他的父亲即将变成一位名副其实的汉奸……
想着，他脸色有些不太好，捏紧了手里的一个装饰盒，那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个崭新的蝴蝶发夹，还镶嵌着珍珠，看起来很名贵……
魏中丞中学 校长办公室
“欧阳公瑾一贯品学兼优！我当初就是觉得他特别有男子汉气概，特别血气方刚，特别的……”
知否张了张嘴，话锋一转……
“所以我才让他当的班长，而且我们师生之间是有感情的！”
“感情？”
“不不不，就是师生之谊而已，别无它想，别无它想……”
“别无它想？哎哟知否，你当初不就是觉得人家欧阳公瑾好看，是个帅小伙才让他当的班长吗！你可是在我面前说过的呀，人欧阳公子仪表堂堂，气宇不凡，将来必定能成为国之栋梁哦……”
“小teacher！咱姐俩可是共事多年，这个时候你这是要落井下石是吧？”
“咱不是说好了共同敌人是阿兀吗？你怎么调转枪头攻击我啊！你想窝里斗呀你？”
说完，你没再理会小teacher，转过身看着陆校长……
“陆校长，您再宽容宽容，你扣我薪水都行的，您别辞退我啊，我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嫂嫂和侄女都指着我拿钱回去过日子呢！”
“扣薪水？”
陆校长点点头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今日你不好好讲课，扰乱课堂，把学校搞得乱七八糟，那按照之前的聘请文书，辞退你以后，你可以到财务室拿半个月的薪水……剩下的钱就当是给学校的精神损失……”
我的天哪！！！这都叫什么事啊！！！
知否万念俱灰，瞪大眼睛，猛的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摇摇头……
好吧，陆校长是摆明了要把她赶走，知否说再多也无益，没办法，只好背上了自己的包，收起了自己的日常用品，离开了魏中丞中学
十月底的上海，秋风萧瑟，因为战乱，街上的行人特别少，你走在路上，只觉得心里阵阵感到悲凉……
“佟老师！”
转过身一看，是沈童，她快步跑到知否面前，看着她那副丧丧的样子，问道
“您还好吧？”
“沈童，以后我就不再是你们的老师了……别客气，叫姐就行……”
“不，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您虽为女子，但是在心里沈童早已经将您当成了是父母一样的长辈，而且您的事我都听说了，学校这么对您不公道！”
“谁让我摊上个好学生啊………”
“佟老师，你误会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今天只是……”
“你别替他说话了！以后我跟他势不两立，我见他一次我就不认识他一次，别让我再看见他……”
知否咬了咬牙，转身就走，沈童又喊
“佟老师您等等！”
“你还有事？”
“《少年中国说》是一篇好文章，我已经背下来了！”
知否心里一惊，看着她
“真的？”
“嗯！您就是我的偶像，只要是您讲过的课文，我都会马上背下来！”
“谢谢，可惜我不能跟你讲解了……咱们，江湖再会……”
知否转过身往前走去，沈童却高声背诵起来……
“日本之称我中国也，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是语也，盖袭译欧西人之言也……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梁启超曰:恶，是何言，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知否自顾自的往前走着，忍着眼里的泪水不让它流出来，沈童高喊……
“佟老师，我相信您一定会再回到学校的！”
另一边，上海的租界外面已经乱得不行，人们都深知蒋中正的国军打不过日本人，当下都想挤进租界里，毕竟，日本人是不敢打进租界的，可是要进租界的必须要有通行证，若是有倒是好说，许多穷苦百姓以及普通人没有通行证，便只能用其他方式进租界……有的人企图鱼目混珠，有的人想借租界外的那跳河偷偷游进去，如今的上海啊……果真是狼烟四起，尸横遍野……
从租界里面出来，知否只见许多人都是拥挤着往租界里面冲，她身材瘦弱，差点就被挤成了肉饼，好不容易从里面出来，准备去银行里给热河的家里人寄钱，结果却被门口的国军阻拦下来，搜身……
开始她一副好言相劝的模样，称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做不合适，然后……对方把枪口一下举起来对准了知否，她也不敢再多说了，只好默默接受检查，对方也明白，这是姑娘，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便就只是随便的碰了一下肩膀，看了下包就放她进去了……
“佟小姐来了？”
“嗯，我今天还是来寄钱的……”
“外面仗打的这么紧，你一个姑娘家挣钱本来就不容易，还老往家里寄钞票，这份孝心，真的令人敬佩……”
知否笑了笑，低语……
“您谬赞了……什么令人敬佩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就跟外面街上疯跑着玩的小姑娘一样可不懂事了，只是现在……哥哥都去了，他的责任我不担起来谁担啊？”
老板无奈的叹了口气，怕她听着难过，连忙转移话题……
“今天还是老规矩，寄八十块钱？我来点数……”
“不不不……今天就先不寄八十了……”
知否从包里拿出四十五块钱递了过去
“这个月先寄四十五块吧！谢谢……”
从银行里出来，租界外面还挺热闹，街上到处都是行人，她正继续往前走，却见前面传来一阵炮弹的声音，大批国军往这边跑过来，日本人的坦克紧随其后，路人都被吓跑了，她也紧随其后找了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炮弹从坦克里面发出来，一下子就把刚刚还完好无损的街道以及店铺炸的如碎片一般……
趁着国军和日本人打的正激烈，知否赶紧起身去，迅速往回平安里弄堂的路跑去……
平安里弄堂
知否背着包往家里走，正想着怎么忽悠……哦不，是怎么解释张青红听，才拿到这么点钱……
还有发夹，都怪那个欧阳公瑾，连发夹都给她揣跑了，待会回去阿嫂肯定又要问半天……
突然，坐在角落里的尤瞎子一伸拐杖，挡住了她的去路……
“战火纷飞日，先生撞运时，算命吗？”
“算什么算啊？是我！”
“哎呀，是知否啊……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尤叔你也真是的，男女都不分了？我走路的声音很像男人吗？”
知否有些不悦的噘了噘嘴，心情更不好了……
“唉，对不住啊，今天饿了，耳朵没跟上，再加上你又走的太急，步子迈得太大，误会了，误会了……不过刚才你尤叔叔我给自己算上了一卦，说贵人即刻就到，我还以为是自己给算错了，不过一听到你的声音啊，我就放心了……”
“您可别提这事儿了……没错，今天是发薪的日子，可我真的没有钱给您老了，您要是实在饿，等下午阿嫂出去打牌了，我偷偷给你拿两个馒头出来……”
佟家宅子里，张青红坐在凳子上，数着手里的钱……
“这不对啊？才十五块？知否，你是不是买什么东西去了？衣服首饰还是吃的呀？”
“没有没有没有！”
知否连忙摆了摆手
“不是……”
“那你是不是又把钱给那个尤老头了？那么多？我找他要去！”
“不不，不是的，阿嫂，这……这不是薪水………这是，这是战火津贴！学校给发的……”
“津贴啊？那就是薪水以外的？那薪水什么时候发呀？”
“呃……”
知否挠了挠头，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张青红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摸了摸她左边的发丝……
“诶，你的发夹哪里去了？”
“呃……我……我”
“哦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别支支吾吾的了！说呀！！”
张青红一脸着急，现在外面这么乱，生怕她是受到了什么欺负……
知否舍不得给自己买首饰，那个发卡还是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囡囡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给她的，张青红也劝她收下，那魏中丞中学毕竟也是贵族学校，在那儿教书，总得体面一点……
“对不起阿嫂，发夹，发夹不小心被我弄丢了……”
“啊？是这样啊，那没事，等阿嫂赢了钱再重新来给你挑一个更好看的……现在外面那么乱，你一个女孩子出门一定要小心的……”
“哦！”
“还有，明天上班记得问一下通行证的事，别忘了啊，这眼看着就打不过小鬼子，到时候咱们姑嫂三个只有躲到租界里去才安全的！”
边说，张青红把钱揣起来，拿上包准备出门去……
“诶，阿嫂你去哪儿啊？”
“当然是去打牌了，输得钱要赢回来的呀！到时候才有钱给你买发夹呀！”
随着一声关门声响起，张青红已经不见了人，知否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却见囡囡正站在那儿……
“小姑姑，姆妈肯定今天中午又不回来了，我们吃什么呀？”
“呃，囡囡想吃什么？小姑姑给你做手擀面好不好？”
可囡囡还未回答，屋外就传来尤瞎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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