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天最后是巡逻车最先赶到，紧急地把晕过去的钟斯雁送到了医院，等钟斯雁躺在医院病床上时，周书宴才有时间向医护人员仔细地交代情况，医生察看了一番说她没啥事，只是有些低血糖，睡醒了就好了。

周书宴在病房里停留了一会，医生过来给钟斯雁输上液就离开了。周书宴看着躺在病床上，昏睡过去的少女，皱了皱眉，半晌，才下楼找付泽沅凑了点钱，帮忙交齐了费用。

周书宴等钟斯雁输完液，便拜托了护士照看。离开医院的时候，付泽沅还在门诊大厅等他，周书宴想到医生说过的话，哑着声问付泽沅：“阿沅，你说，是什么遭遇，让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闹着自杀，刚刚医生给她诊治，说她手腕上还有割伤后留下的旧疤。”

付泽沅无法回答他，两个人站在深夜的医院门口，一时间心情复杂难言。

原本周书宴打算第二天再去医院看看钟斯雁的，结果他当天晚上回去就感冒加重，发高烧了，在家躺了两天。他只好找了医院电话，打电话过去询问情况，护士告诉他，钟斯雁第二天上午醒来就自己出院了，也没有家里人来接，是朋友来接的。走之前，也在他们医生面前保证了不会再做傻事，说会好好过下去的。

护士又感慨了一句，说还问了她朋友怎么回事呢，她朋友说，可能是中考考砸了，现在的小孩呀，怎么能因为一场中考这么想不开呢。

护士说着叹了口气，即便在医院早已见惯了生死，看多了冷暖，讲到钟斯雁时也仍不免一阵唏嘘，那样模样乖巧漂亮的小姑娘，也不知是什么人家的小孩，大半夜闹自杀，也没家人来找，最后来的居然是朋友和朋友的家人。

周书宴从护士那里得知了救下的那个女生叫钟斯雁，后来他有段时间不再去那个公园，而路过那里时，也总会想起那个雨夜，女孩绝望的哭声，他不知不觉，就把“钟斯雁”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很久。

回忆至此，周书宴看着时隔经年，这个还好端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钟斯雁，庆幸，那场大雨把他困在了那个亭子里。

虽然小姑娘看起来，生活得好像有点糟糕，性子也不够明朗，但是没有关系，他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来了。他有时间，她也有时间，让一切变得更好。

钟斯雁从听他讲到后面起，就开始掉眼泪，她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当年拉了她一把的人就是周书宴，她一开始甚至还阴暗地想过，也许周书宴接近她，可能只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是因为赌注或者玩笑。她没有想过，原来在很早以前，在她对此一无所知时，周书宴就出手救过她，而从认识到现在，周书宴也一直在关心她，他一直在向她释放善意。他是她，不曾祈祷，却出现在她身边的神明，

她抬手擦去不听话的眼泪，嗓音哽咽：“所以，你知道我的名字，也认得我，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更早和你认识吗？”周书宴接过她的话，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跟她解释：“我高一快结束时才知道你跟我一样在临南二中，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没想和你认识，毕竟对你来说，那件事算不上是好的回忆。”

“不过后来……”周书宴垂下眸子，没再说下去，反而转了话题问她：“话说，你就对那天的我，没有一点印象吗？”

钟斯雁愣了愣，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和无措，眼睫毛上还沾着几滴眼泪，周书宴看着她这一副惨兮兮的样子，从口袋里又翻出一张纸巾递给她，钟斯雁胡乱地擦了两下，慌乱地解释：“你当时戴着帽子，我没有看得很清楚，后来在医院醒来，我问过护士姐姐，她就说是个高高瘦瘦，长得很帅的男生。”

说到这，钟斯雁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她说你没有留下名字，但是有交代她等我醒了转告我，不要再做傻事，如果还有机会再见，希望我过得开心。”

说到这，钟斯雁顿了下，才接着说：“但我好像让你失望了，周书宴。”最后一句，明显的语气落寞。

“为什么，过得不开心？”周书宴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诱哄，他并不想逼迫她，却希望钟斯雁可以敞开心扉，至少让他多了解她几分。

从他知道钟斯雁在临南二中起，他就默默地关注着她。刚开始重逢之时，偶尔遇见，看她上学下学，虽然不是特别活泼的样子，但和朋友在一起时，脸上总有几分温柔浅淡的笑意，他便猜想钟斯雁应该走出来了。

既然钟斯雁如今过得不错，他便不想再去打扰她，勾起不好的回忆。之后他就没有特意再去关注她，只是偶尔在校园里无意间遇见，会多关注两眼，其他的便也没有了。

直到高二下学期，他无意中察觉，钟斯雁可能过得并不好，内心应该挺压抑的。她就像是一座等待苏醒的休眠火山一样，在平静的表面下，是不眠不休的自弃，及痛苦。

那一刻，他心里是觉得意外的，意外过后，他发觉自己竟然有些在意——他并不喜欢看到那样子的钟斯雁。许是这样，他在最后改变了主意。

钟斯雁摇头，有些话，没有在事情发生之初说出来，就失了想说的欲望。

她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朝周书宴说：“周书宴，我们回家吧！”

周书宴却伸手拉了一下她的手腕，很快放开：“你不想说没关系，我可以等。”

感受到男生手腕上的温热，钟斯雁的手指轻轻动了两下。

周书宴嗓音低沉，压着情绪：“随时。”

钟斯雁低头看他，周书宴收起了一贯的懒散不羁，此刻眼神专注，钟斯雁略显慌乱地避开了眼：“我……”

周书宴知晓她内心的挣扎，抬手打断了她的犹豫不决，他掀了掀唇，站起身：“走吧，先送你回家。”

“不用，我骑了车过来的。”闻言，钟斯雁忙拒绝，公园里面可以骑自行车，她的自行车就停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周书宴刚来时没注意，这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了她那辆蓝白的自行车。

周书宴陪钟斯雁走到她的单车旁边，垂眸问她：“需要我载你回去吗？”

钟斯雁摇摇头，突然想到什么，眉头紧锁，面色严肃，叫了他一声：“周书宴。”

周书宴看她神色不对，担忧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