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熬到放学，钟斯雁本打算直接回家，却被陈曦拉着在教室里写了半天的题，等把作业写得都差不多了，陈曦才拍拍她的肩放她回家。

为了犒劳自己同桌的日常监督，钟斯雁跟她说好，这两天都会给她准备免费早餐。陈曦也不去拂钟斯雁的好意，毕竟，钟斯雁家那边的灌汤小笼包，真的挺不错。

陈曦家住得远一些，他爸爸每天顺路都会过来接她。陈曦让钟斯雁先回去，钟斯雁便自己收好书包先走。

夏天天黑得晚，这个时候，夕阳西斜，笼在余晖中的校园，从白日的喧嚣渐渐归于平静。唯有篮球场上，仍有不小的动静，很多男生放学后都会聚在篮球场打比赛。

作为篮球场的常客之一，周书宴和往常一样，放学不久就去了篮球场，今天没有班级赛，和八班的几个人一块凑着玩了一场，又比了几个投篮，周书宴就没再玩了，曲着腿坐在篮球场边的台阶上，看付泽沅跟八班的学委，两个菜鸡互啄。

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见钟斯雁一个人从篮球场边的校道上经过，周书宴顿了两秒，利落地站起身，拎起书包，朝付泽沅喊了一句“先走”，也没管付泽沅的反应，便迈开步子朝钟斯雁的方向走去。

付泽沅玩得正起劲，也没太在意，应了一声，继续和学委比赛花式投篮。

黄昏的校道上，小叶榕投下一片片暗影，偶尔也能闻到几缕桂花的清香。少年身高腿长，没一会就走到了钟斯雁的身后不远处，离得近了，周书宴的步子却慢了下来。

如果付泽沅此刻在这，可能都会奇怪，周书宴这样往日遇事无比淡定的人，也会有这样迟疑纠结的时刻。周书宴低下头，忍不住自嘲了一下。

钟斯雁并不知道周书宴就走在她身后，等她发觉的时候，人已经跟着她到了单车棚，快她一步取了自行车，等在那里。

钟斯雁早上来得早，车停在车棚最靠里，等她取好车出来，就看见车棚出口处，靠在自行车上，朝自己看过来的周书宴。

看到她的瞬间，少年露出扬了扬唇，眼神里是明晃晃的刻意。

钟斯雁丝毫不怀疑，他就是在那等着她的。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周书宴靠坐在自行车上，两条长腿懒散地伸着，侧低着头，薄唇微掀，看着钟斯雁牵着自行车慢悠悠朝车棚出口走过来。

走到周书宴跟前，钟斯雁抿了抿唇，主动开口打招呼：“周书宴，你有事吗？”

周书宴挑了挑眉，说道：“有啊，等你一起，然后，送你回家。”说着，率先骑上自行车。

钟斯雁忙伸手抓住他的车把，抬眼看他：“我们，好像刚认识吧？”

周书宴垂眸，看着抓住自己车把的那一节白皙纤细的手腕，约是使了几分力，手背处的青筋尽显，也不知道平时是不是都没吃饱，这么细瘦。

这一走神，却让钟斯雁以为他在逃避，一时有些生气，又觉得是不是自己说话不客气，让人为难了，秀气的眉毛不自觉地蹙着。

周书宴喉咙滑动了一下，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开口解释：“你那天答应我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以为，朋友是可以结伴回家的关系。”

这话说得认真，甚至夹了一丝不那么真实的恳切，钟斯雁觉得一定是自己受刺激，想多了。她默默放开了抓着他车把的手，没再拒绝。

这一次两次，她分明感觉到周书宴这过于刻意的主动和热情，而且是突然的，在那之前的两年高中生活里，他们是在楼道上、校道上、校门口遇见了，也仍只是偶尔有过几次眼神不小心对上，却不曾因此有过任何话语交流的两个陌生人。

她不认为周书宴的热情是不怀好意，毕竟他表现出来的话语也好，行动也好，没有任何恶意。

所以钟斯雁也不介意与他友好相处，却也会在某一刻觉得，接受他可能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的热情，仿佛是在引火烧身，像飞蛾扑火不带理智。

那天，周书宴到底是如愿以偿地陪着钟斯雁回家，送到了她家附近的巷子口。

这一带城中村，都是自建房，一栋挨着一栋，钟斯雁家在靠里一点。

巷子口处，钟斯雁握住手刹，停在巷子口的牌坊下，对跟在一边的周书宴说：“我家到了，周书宴，你快回去吧！”，那赶人的架势仿佛生怕有人看见她和他待在一块。

周书宴眼尾勾出一抹笑意，揶揄道：“钟斯雁，你急什么？我还能跟着你回家不成？”

钟斯雁觉得这人真是越来越自来熟，都能跟自己开玩笑了，桃花眼闪着清冷的光，抿了抿唇道：“我回去了，你自己在这待着吧。”

周书宴收住笑意，挡在她的自行车前头，偏着头看向她：“诶，钟斯雁，留个联系方式，行吗？”

少年动作随意，神色却透着不容拒绝，钟斯雁看着他深邃的双眸，心底有点犹豫，半晌，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吞回去。

周书宴见她没开口拒绝，忙从书包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笔记本和笔，递给她：“QQ和手机号……”

钟斯雁看他反应得那么快，就猜到他估计早就拿定主意，认为自己不会拒绝。

她接过本子，边写边嘀咕：“明明很主动啊，怎么都在传他高冷？”

声音压得很小，周书宴还是听见了，却假装没听清，故意反问她：“以前什么？”

“没什么。写好啦！”钟斯雁把本子合上递还给他，“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周书宴翻开看了两眼本子，两行清秀的字迹，是很工整的小楷，他满意地合上本子，边放进书包里边回答：“嗯，我现在就回去，明天见。”

说完，掉转自行车头，没再挡着钟斯雁，抬手示意她先走。

钟斯雁朝他摆摆手，轻快地蹬起车子往巷子里走。周书宴目送着她进了巷子里边的一栋小楼前，这才骑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