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 上

我少时在南萧长大，后来又去了中洲城，自阿姐离世后便离开中洲城，如今这是第一次来鹿苑，鹿苑偏远苦寒，我便又见到了谢云。

　　他于轮椅之上坐着，说起话来依旧温声细语，却无半点生气，那一双眼睛，更是深不见底，看了便叫人伤心。

　　这是那位小南辰王去世第四年，谢云腿疾严重，如今大将军长孙杰为他遍访名医医治，我便来了。

　　我叫蒋素，出生于北陈医药世家，可如今我只告诉他人，我姓姜，我的父亲曾是高皇后身边的太医，母亲也是一位医女，后来因不愿意帮助高氏害人而离开宫内，可那年戚太后清算高氏，牵扯广泛，我也因此一夜之间没了父母。

　　母亲想方设法送我逃出来，被送到一位远亲家，从此我便姓了姜，我阿姐曾是刘徽的嫔妃，两人格外恩爱，可最终都死于戚太后的阴谋诡异之下，阿姐从小是最疼我的，自此以后我便离开中洲城，与北陈各地行医。

　　其实我少时见过谢云一面，那时我们都年纪尚小，我知晓自己的身世，，他却不知道，那时还是他的养母带着他，我匆匆见过他一面，便也知道了，我们都是被高家牵连的孩子。

　　再后来见到他是我十七岁那年，他跟着在小南辰王身后，少年意气，英姿飒爽

　　所以我总觉得他不该是如今这个样子的。人活着，眼中却没了生气。

　　我照例为他施针，没人知道，其实我的手远比平常多了些颤抖。我的针法是家学，可父母早亡，我多是自己研读，谢云的腿是旧伤，如今我所能做的也只是为他止痛，亲友相继离世，他总说自己没有站起来的意义。

　　他一这么说，我便有些想流眼泪，可只得背过身去，说一些医者该说的冠冕堂皇的话。

　　后来熟识了，他便会同我讲起南辰王府的众人，他的师父，还有府内的兄弟姐妹，讲王府最小的师妹，讲他过去打过的仗，讲西洲的王府，飘雪时最为好看，我被他说动了心思，总想去西洲看看。

平日除了为谢云医治，我便常在军中，为将士治伤，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我早早就倾慕谢云，只是我知道 一个人在经历过那些事情，恐怕是不能如普通人一起娶妻生子了。

　　小南辰王薨世的第七年，是我在鹿苑的第三年，我照例为谢云施针，他还未来得及道谢，门外便闯进一个士兵，一下子带进来一股鹿苑的寒气，只是他的话却比天气还要寒冷。

他说谢云的那位四师妹，王府的凤俏凤将军，于昨夜病逝。

　　谢云奔丧回来是半个月后，他本就不好看的脸色上更添了几分沧桑，我什么也没问，只照例为他施针，他也如寻常一般询问我军中将士们的情况。我一一回答。

他却忽然叹了口气，问我会不会饮酒，我红着脸摇了摇头，他却命人端来了酒杯，倒给我一杯，酒杯上飘着青色的花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