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程少商垂下头，瞥了眼桌上乱七八糟的书简，迟迟没有动作。

“女公子，女君也是为你考虑……”

程少商不用骗我

程少商背过身，朝着大门外吸吸鼻子。李乐嫣小白兔似的安安静静站在莲房身后，待她安抚好情绪，才道。

程少商抱歉，又没找到机会帮你，让你等这么久

李乐嫣无妨

李乐嫣本就是我麻烦你，少商无需和我道歉

程少商垂下眼，有气无力地坐下。

程少商父母回来了，我反倒过的更不自在，到还不如不回来，让我一个人清静

李乐嫣想了想，正对着程少商坐下。今天二人皆穿青衣，莲房一晃眼，一时间分不清是否是两个程少商，还是两个李乐嫣。

窗外的风飒飒地吹，是不是把庭院里的闹剧也吹进屋子，呜呜的苦着也惹人烦闷。程少商心中满是落寞，已无心思再管董老夫人如何。

李乐嫣也不爱听，一方面是静心，另一方面，她心想着董家有此劫难，也是少商为了自己举报在先，程少商越是无所谓，她心里就越是内疚得慌。她干脆就关上门，只留下面朝另一面的一扇窗子，吹了点凉风进来。

她认真地翻着竹简，令程少商来看。可惜程少商心思不在这，教学效果甚微。

李乐嫣少商可会写自己的名字？

程少商在经历一轮痛苦地识字风暴中终于找到了自己熟悉的东西，抬起头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她自信执笔，写上“程，少，商”三字，李乐嫣赞许地点头，又提笔在旁边写下“李乐嫣”三字。

“乐嫣娘子的字可真好看。”莲房陪着二人许久，昏昏欲睡之际，忽然被这隽秀字迹给惊艳到。“就是和家主他们的字不一样。”

程少商李、乐、嫣

少商一字顿一字地念，趴在案上凑近看。或许是觉得不够，她伸出指头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程少商李乐嫣

程少商我记住了

说罢，她又激动得拿笔开始写，除了练习不到位字迹不怎么样以外，她几乎是完美复刻。三字写完，程少商就抬起可爱的小脸蛋，一脸的小孩求表扬的样子，李乐嫣情不自禁地拍拍抬她的脸。

“乐嫣娘子的名字也有个女字，我家女公子的名字里也有个女字。”

程少商哪里有？我怎么没看见

李乐嫣笑出声，瞧着她摸脑袋的样子叫了一声。

李乐嫣嫋嫋

程少商闹了个大红脸。

程少商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乐嫣不回答，只是凑近她连叫了好几声。

李乐嫣嫋嫋，嫋嫋，嫋嫋

程少商哎呀

程少商瘪嘴想捂耳朵，突然感觉到鼻尖一凉，睁开眼才发现笑的乖巧的李乐嫣手里拿了支沾了墨的笔，笑的很不乖巧的莲房在一旁快乐地看人闹。

程少商一声“尖叫”，快速地也拿了一支笔在手上，小小的寝室很快变成画花脸剧场，就连无辜的莲房小婢女也无法幸免于难，很快，三只大花脸重新坐好。

程少商被画的最多，鼻头点了小圆点，脸颊也画上各种花样，一整下啦更是怨气横生，不规整坐着赌气，活像只炸毛的小猫。

李乐嫣偏头看她，第一次绷不住公主仪态地笑起来，程少商鼓气着转头不看她，正好和同样凄惨的莲房对视上，同时被对方笑趴。

小公主好不容易停下了，全身放松地跪坐在地板上。她能感觉到自己是怎样一副样子：头发散了，脸花了，全身玩出一身汗。好像渐渐长大，她就再也没有做过这般出格之事。

曾经长歌还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们一起念书，玩耍，同吃同睡，亲密无间，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过了。她苦笑了一下，听见旁边程少商说。

程少商还真是和照镜子没什么两样，不过哈，我现在一定比你惨多了

她接过莲房给她找来的铜镜，不禁被自己吓一大跳。

程少商呦呵，真丑

她突然转头补了句

程少商我不是说你丑哈

李乐嫣头低低地发呆。

程少商乐嫣

李乐嫣啊？

见她突然魂不守舍，程少商关切地询问。

程少商怎么了？

李乐嫣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一些往事罢了

李乐嫣我不见了这么久，阿耶不知道有多担心我

程少商正色道。

程少商我今夜就去问问我阿父

程少商很快就会回去的

李乐嫣多谢你，少商

她握住程少商的手，亮闪闪的眼睛里尽是真诚，看得程少商动容不已。

程少商你阿……阿耶很爱你

李乐嫣我阿娘早逝，阿耶和弟弟，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伤感的气氛酝酿正浓，程少商和莲房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比较好，门外一阵敲门声想起。

“女君念在女公子醉心读书，命我将饭菜送来。”门外声音道。

莲房立即辨认出来：“是青苁姑娘来了。”

程少商这才正义冠，然而意识到自己的大花脸就暗叫不好，使眼色给莲房去只得到了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她只能清了清嗓子。

程少商多谢青苁姑娘，只是嫋嫋从早上坐到现在，实在是——不方便出来，不如姑娘先放下，待嫋嫋自己去取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离谱，什么理由都能编出来。

门外沉默了一阵，就在屋里三人都觉得没人能信准备找地方躲的时候，更离谱的来了。

“既然女公子不方便，那就依女公子的。不过，女君的意思女公子也是知道，希望女公子好好识字，好好读书，暂且不要想其他事情。”

声音落去好一会，程少商才开口。

程少商她这是……走了？

莲房小跑过去，迅速扒开门把食盒拿进来。

“走了。”

程少商更觉得不可思议。

程少商就这么放过我了？

“哎呀女公子，别想这么多了，快吃吧，乐嫣娘子也饿了是不是。”

莲房打开食盒，一碟一碟地端出来。

李乐嫣既然都拿来了，那就趁热吃吧，想必这也是女君的意思吧